戏圣僧(45)
作者:明月长生
我這是怎麼瞭?
是真的對玉京起瞭分別心?
看玉京與別人不同?
他緩緩搖瞭搖頭。
不可能。
他自幼修行,一顆心最是堅定。
一直在看他和李將軍神色的王元冰,立即大笑:
“李將軍如何懂得大師的胸襟?今日玉京小哥墜落船舷,他會奮不顧身救人;遭難的換做是你我,大師一樣會舍身取義,拼力相救。”
和尚合什稽首,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大人說的是。非但大人和將軍掉落船下,貧僧一定會相救。哪怕隻是一個船工,一個水兵,一個廚子遭難,也是一般。渡人危難,本來就不分高低貴賤,親疏遠近。”
李將軍端詳半天他的臉色,知道他說的全是出自肺腑,才點瞭點頭道:“大師果然慈悲,有聖僧坐鎮,是東楚國的幸運。”
他想瞭想,又嘿嘿笑道:“大師方才目光梭尋,想必是在關心玉京小兄弟掉落後有沒有受傷。正要告訴大師知曉,他被李某拉上甲板,嚇得魂飛魄散。眼睛又受瞭傷,李某讓他趕緊回房休息瞭。”
周圍的水兵略有些奇怪,玉京明明自己說一句就走瞭,連大師這個救命恩人也拋下沒管,將軍怎麼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不過大人物的肚皮官司,他們既不敢說,也不敢問。
全都規規矩矩持著武器,站在一側,隻當自己是泥塑木偶。
和尚心中,莫名又浮起那一隻微波蕩漾的眼,暗想:
原來那是受傷瞭。
他點點頭,斂眉道:“多謝諸位出力費心,海上風浪顛簸,貧僧經過此番折騰,也已力竭人乏,容貧僧先告辭瞭。”
王元冰、李將軍一起含笑,側身讓出一條路,道:“大師請。”
無幻和兩位大人互相行瞭一禮,轉身下瞭甲板,回自己的艙室去瞭。
李將軍望著海風吹拂中,袍袖飄若遊雲的白色背影,若有所思。
王元冰大人卻閑閑看一眼李將軍,輕聲嘆道:“將軍今日,對聖僧仿佛尤為上心。”
李將軍一驚,轉而朗聲道:“聖僧慈杭普渡,救我東楚萬姓,李客時刻都記在心頭,隻望護他長命百歲。王大人,你不也是麼?”
王元冰看他良久,盯著他眼睛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
暮色四合,星光爬瞭滿船。
官兵各自散去,各行其事。
和尚正在艙室中,坐在蒲團上,做今日的晚課。
木魚聲聲,念珠轉動,和尚雙唇微啓,正在念誦的是向來勤習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觀自在……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木魚聲,念到此處已是一頓,再念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敲木魚的椎徹底停瞭。
和尚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瞭,隻覺心煩氣躁,連向來的功課也做不下去。
這是他自幼的修行啊。
心中煩悶,放下木魚和青玉手持,伸手推開面前的幾案,長身而起。
漫步走到舷窗之側,任星光灑滿一身。站瞭許久,側耳細聽海浪聲聲。
從窗中望出去,隻有沉黑的夜色,連海水的顏色都已經遮蓋住。
他推門而出,月已經在中天。
皎皎月色,照在清清冷冷的冰玉面容上,同月亮一樣晶瑩。
海風吹拂,卻吹不去心中那奇怪的煩悶。
他這是怎麼瞭?
和尚又問瞭一遍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往日讓他悠然物外的海天美景,月夜清波,今天竟然也隻是讓人更加心浮氣躁。
他重新下瞭甲板,走在長廊上,值巡的兵士見瞭他,一起躬身行禮。
為首的小頭目寒暄:“大師今日想是乏瞭,才去甲板上看月亮,這麼會功夫,就已經轉回。”
和尚怔瞭一怔,半天才曉得回:“有勞關心。”
原來他的反常,已經明顯到連路過的小兵都已經看出瞭麼?
他非常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繼續往艙室走,到自己門前,明明停下瞭卻又向前看瞭一看。
隔壁的門緊閉著,沒有任何聲音。
阿京大概也太累瞭,今日生死一線,高空懸掛,連無幻都有些吃力,他一個少年又如何受得瞭?
現在大概已經累得睡著瞭。
和尚心中暗想。
下一刻卻又怔住。
阿京?
他怎麼跟著玉京的自稱,那麼理所當然的在心中這樣呼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