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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幻面色青瞭又白，白瞭又青。

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大哥哥，你怎麼瞭？”小鴻飛看得害怕，失聲問。

無幻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我沒事。”

他想瞭想，彎腰摸瞭摸小童的頭：“今天，你沒見過我。也沒哭過。剛才那些話，我從來都沒聽過。你也不要再對任何人講。”

小孩子渾渾噩噩看著他，實在不懂這麼複雜的大人世界。

玉京好不忍心，牽著楚鴻飛的小手，叮囑：“你是個聰明孩子，從前都懂得裝傻，以後也要裝下去。你要好好活著，才能……才能……”

她想說查出你阿娘的下落。

卻又想到樓船甲板上李廚役的屍體，般若寺戒律堂外妙有的屍體。

心中不禁惻然。

隻怕這小小孩童的阿娘，已經兇多吉少……

這話，她又怎忍心說出口。

隻從袖子中又摸出許多桂花糖塊，全都塞到小鴻飛手中。

“如果你覺得苦，吃塊糖總要甜一些。”玉京輕輕嘆瞭口氣。

這東楚宮廷，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二十年前，讓四歲的無幻深陷層出不窮的算計中。

二十年後，又讓四歲的小鴻飛因為陰謀和爭鬥，失去瞭阿娘。

連他自己，也可能隨時因為發現瞭陰謀，被對方滅瞭口……

“多謝你，漂亮阿姐。”玉雪可愛的娃娃，乖得讓人心疼。

無幻催促小童：“你快回去吧，別讓你宮中的人發現，尋瞭出來。讓他們起疑。”

“哦。”小鴻飛點點頭，跑瞭幾步。

忽然，停住腳步，轉回頭，看向無幻和玉京，低聲問：“大哥哥，漂亮阿姐。我阿娘是不是已經死瞭？”

玉京和無幻對視一眼。

原來小孩子，這樣敏感。

他們放在心頭的疑慮，他都感受到瞭……

楚鴻飛才四歲呀……

要這麼小的孩子，怎樣接受這宮廷鬥爭的殘酷？

無幻遲疑許久，終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老七，這宮中每一個人都是這麼走來的。我在跟你一樣大時，面對過更加殘酷的命運。”

“這些年的經歷，教會我一件事。隻有忍得住，受得瞭，不被打倒，才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也許，你阿娘也在等你還她一個真相。但是，在你有力量之前，要保證，自己不被謀害瞭。”

他英俊的臉認真極瞭，好像根本不是在對一個四歲小孩說。

又好像，他是隔著遙遠的時空，對從前那個歷經世間所有痛苦，還要背負克父克母污名的小無幻說。

楚鴻飛認認真真地聽著，他的表情也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孩子。

可怕的推測，讓這個在宮廷出生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成熟瞭。

他點點頭：“大哥哥，我懂瞭。我今天也沒來過這個禦花園。”

說完，他向兩人行瞭個禮，轉身就走。

轉身時，兩隻小手，將玉京給他的桂花糖飛快剝出一顆，塞進嘴巴。

如果你覺得苦，就吃一塊糖……

楚鴻飛的淚水要墜不墜，桂花糖甜蜜蜜的滋味，原來也這樣難吃。

他忽然腳步如飛，跑得快極瞭。

小小身影，好快消失。

夜色漸深，玉京與無幻還久久立在偏僻的假山旁，良久。

她緩緩嘆瞭口氣：“我從前從來都想不到，原來有些人的人生，自這樣幼小就已經這樣可憐。”

承安公主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

父兄溺愛，姐妹敬畏。

唯一對她管教嚴厲的母後，也是希望她的名聲更好一些，將來嫁的夫君可以更尊貴些。

雖然，玉京根本不在乎。

但，她也確知，她的阿娘是愛她的。

無幻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好半晌才道：“小七，不需要可憐，我也不需要。”

玉京溫柔地看著他，柔聲道：“幻哥，我不可憐你，我隻是心疼，沒有來得及參與你從前的時光。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會好好抱抱你。”

無幻在她的目光，她的聲音下，也柔軟下來。

他忽然笑道：“阿京現在也可以好好抱抱我呀。”

這和尚一旦不是和尚瞭，竟然這樣放得開。

玉京暗笑。

她也不怕。

大大方方走上前，張開雙臂，想要將無幻緊緊抱在懷裡。

誰知，他卻先伸瞭手。

長臂一伸，已將比他嬌小的玉京牢牢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