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鴻雨含笑道：“父皇也年輕過，定然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從東海一見，兒對承安公主就夢魂牽繞，不能忘懷。隻盼父皇可以成全。”

皇帝怔瞭一怔，他的目光似是忽然凝結瞭一層薄霧。

看向的方向，竟然是無幻跪著的地方。

但，那目光飄飄忽忽，與其說他在看無幻，不如說，他在追憶什麼人。

玉京一聽楚鴻雨的話，急瞭，忙道：“胡說八道！”

說完，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在東楚皇帝的禦前，龍床上的，又是無幻的爹。

她忙壓低瞭聲，對皇帝道：“陛下，我心中隻有無幻，無幻心中也隻有我。我們早已……早已……”

皇帝飄飛的情思，重新回到眼前的小兒女們身上。

聽得這話，想起無幻破戒出寺。

又看玉京情態，不由莞爾。

將笑未笑，卻又是幾聲咳嗽。

“父皇……”楚鴻雨急切地喚。

無幻卻是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皇帝好容易緩過來，才指著玉京笑道：“你這女子，同我們東楚的女郎，確是不同。”

連皇帝都沒見過，這樣敢說敢當的少女。

他又朝著無幻一仰臉問：“皇兒，你又怎麼說？”

無幻鄭重道：“無幻今生非卿不娶。”

“哦。”皇帝玩味道，“如果朕不準呢？”

玉京聽得心頭一震，立即側頭去看無幻。

無幻微微一笑，什麼都沒回答。

隻深深地看住玉京。

那雙琉璃眼，深邃而充滿柔情。

其中的決心，讓玉京的心不知不覺中也安瞭下來。

她也回無幻甜甜一笑。

皇權固然威嚴恐怖，所轄甚大。

但，這天地間，卻也有皇權管不到的地方。

就是生死之間。

皇帝閱人無數，顯然也看出這對小兒女的心腸。

他心頭微惱，正要說話。

胸腔間，又升騰起一陣疼痛。

皇帝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楚鴻雨立即乖乖站到他身側，為他不停順氣。

“父皇，要不要再進一丸？”他低聲問。

皇帝搖搖頭，青著臉，半闔著眼。

好半晌，他才驀然大睜瞭眼，問無幻：“如果我答允你娶她呢？”

“阿爹！”無幻還沒說話，楚鴻雨已先喚瞭一聲。

一直在為皇帝順氣的手，也驟然停在空中。

皇帝像是沒聽見，隻用一雙眼，牢牢盯著無幻。

無幻淡淡一笑道：“弱水三千，隻取一瓢。我如果娶到她，隻會專心專意對她，絕不會再有其他人。不會顧忌她的傢人，不會用心術和手段制衡。她同我的孩子，就是我畢生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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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更加不會讓任何人陰謀暗害他。”和尚的語聲平平淡淡，好似在說的不過是句閑話。

玉京卻忍不住想牽他的手，礙於皇帝，手又垂下。

“大膽！”皇帝震怒。

一個翡翠玉如意，朝無幻飛瞭過去。

如意夾帶著風聲而來。

無幻的武功，本來可以輕易避過。

他卻偏偏不避不讓。

額頭中個正著。

血流如註！

翠綠色的玉如意，一端染上緋紅的血。

它自遠處奔襲，又自高處墜落。

此刻，摔在地上，竟然沒有碎。

隻是，中間多瞭條永不可能愈合的裂痕。

就仿佛他們的父子關系。

皇帝原本氣得氣喘籲籲，扶住床柱子，喘個不停。

見到無幻額頭上的血，他的龍目，也露出一絲懊悔的神色。

“幻哥，你怎麼不躲，你痛不痛？”玉京一見無幻的血，再顧不得這是在東楚皇宮，一疊連聲地問。

無幻淒然一笑，道：“上有賜，不敢辭。無幻怎敢躲？又怎麼躲得過？”

楚鴻雨眼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站在龍床前侍疾。

他既不勸解，也不火上加油，就好似根本沒看見，也沒聽見近前的一切。

玉京掏出一塊潔白的手絹，貼在無幻的傷口上。

為他仔仔細細地清理創口。

一時，萬壽殿中，安靜得落針可聞。

她將無幻的傷口徹底清理幹凈，皇帝微一示意，冉公公拿來瞭金創藥，雙手奉給她。

玉京接過，替無幻仔細敷藥，將繃帶纏上。

他原本朱顏玉貌的一張俊臉，頃刻間變得可憐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