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嘴皮子利索，繼續道：“這一路行船，船上根本就沒有女子呀。妙空從來沒見過大法師同哪個女子密切往來過，怎麼就說破瞭色戒？”

他想起師叔祖問他的食戒，瞳孔地震，十分震驚，魂不守舍地喃喃道：“出海行船，都是我一路服侍大師，吃飯都在一處。難道……難道小僧竟然也食瞭葷腥？破瞭戒？”

他一臉茫然，擡臉問高臺上的玄真：“師叔祖，葷腥究竟是什麼味道？我都不知，我吃沒吃……”

他的話天真爛漫，人人都聽得出語出真誠，絕無作僞。

這葷腥嘛，也有些和尚是半路出傢，以前是吃過的。

聽到這裡都知道，如果小和尚妙空真沾過，絕對不可能分辨不出，與素齋大相徑庭的美味。

無幻同玄真同一時間開口。

“妙空，休得胡言。”

“胡鬧！妙空，你當我戒律堂是兒戲麼？小小年紀，哪裡學得這樣油嘴滑舌？”

妙空茫然不解，道：“回稟師叔祖，今日被罰，隻喝瞭碗粥，粥裡沒有油。”

玄真聽瞭，更加氣惱，手中那塊令牌即刻拋出：“將妙空拉出去，杖……”

他看瞭一眼小和尚單薄的小身體，才是個小朋友，終於改口道：“杖一杖。”

“是！”袈裟鐵紅如血的戒律僧齊聲應道。

其中一個大步過來，伸手，就去抓小和尚。

“嗚嗚！我的屁股呀……”妙空一聽要挨打，還沒被抓過去，已經淒淒慘慘哭開。

小孩子吵鬧而荒誕的哭喊，一下子，就將戒律堂的威嚴肅穆的氛圍，掃蕩得幹幹凈凈。

201

和尚忽然開口：“首座大師，這一切，都是無幻的選擇，自己犯的錯，同任何人都不相幹。妙空同我師尊俱都不知情。罰妙空的戒杖，無幻願一並領瞭。”

他實在不忍心連累無辜。

妙空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在荒島上發生。

妙空朝夕同他相處好幾年，又還是個小孩子，他哪裡忍見小和尚被戒杖打壞瞭。

玄真怒目看他，眼中鋒芒猶如刀鋒，無幻卻恍若未見，動都不動。

好半天，玄真才道：“老衲信妙空真不知。但無幻你自己總是知道的。今日，對著佛陀，還敢不翻然改悔？”

和尚沉默瞭一瞬，終於道：“無幻無話可說，隻求首座大師降下責罰。”

玄真簡直氣笑瞭，側頭對玄空大師道：“師兄，你都親見。不是戒律堂不辨是非，實是無幻冥頑不靈！”

玄空隻嘆瞭一口氣，緩緩道：“按律處罰吧。”

這個孩兒，確實同佛門無緣。

他面上淡漠，內裡卻有一顆赤心。

無幻這是要保護他所鐘愛的女子。

他寧願承受所有污名，也不願在天下滔滔非議中，那個女子被人作為談資，被千夫所指。

他想要保護的人實在太多。

他不忍心妙空挨打。

他傷痛師徒即將永別。

他寧願犧牲一切也要陪伴所愛的女子……

這樣至情至性的無幻，哪裡適合強留在般若寺中為僧？

鳥兒長齊雙翼，也總要放出去翺翔雲天。

“好！戒律僧何在？”玄真驀然大吼。

諸僧一起應道：“諾！”

“無幻不守寺規，六根不凈，玷污佛門！今為正寺風，以儆效尤，著受戒杖四十，追回法碟，註銷寺籍，永不準踏入佛門！”

玄真又問：“無幻，你服是不服？”

四十戒杖，完全不貫註真力，也要打得半死……

門外窺看的玉京，倒抽一口涼氣。

和尚卻隻是淡淡合什，行禮道：“弟子心悅誠服。”

玄真看他肯伏法，總算消瞭些氣，正要將手中的戒令扔出。

玄空忽然又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①。他既叫瞭老衲二十載師父，總歸是老衲沒有教好他。”

“這四十戒杖，便由貧僧領那頭二十杖罷。”

“師兄！”

“師叔！”

“師叔祖！”

一片驚呼聲響起。

玄真忙勸：“師兄，怎可如此？無幻不守清規，是他一個人的過錯。”

“如依師兄所說，弟子獲罪，師父連坐。世間千萬沙門，俱是我佛弟子。千載以來，犯錯者不知凡幾，難道我佛都要一同連坐？”

無幻更是跪倒在地，重重磕瞭個響頭，哽咽道：“師尊，你這是要折殺弟子啊！無幻一身犯錯，一身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