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玉京的小和尚抽抽搭搭，說：“就是無間地獄。要被火燒，被灌鐵汁，被丟進湯鍋裡煮……”

他還是個小孩，越說越害怕，說得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玉京嘿嘿笑道：“那你還不說？是想要大火燒你？鐵汁灌爛你的喉嚨？還是湯鍋煮出你的白骨？”

她嚇唬小孩，一套一套的。

妙空聽瞭，猛然一顫，連連說：“師兄，我告訴你，你別再對其他人說。”

玉京點點頭：“當然，這是我們的秘密。你不放心，咱們拉勾。”

妙空真的伸出小手尾指，來同玉京拉勾。

玉京不由一笑，也伸手過去。

大手和小手手指拉在一起，正在用大拇指蓋章，妙空忽然道：“咦，你不是師兄，你是玉京施主！”

玉京吃驚道：“你怎麼認……”

妙空笑道：“我記性最好，同施主你一起玩鬧過，記得你的身形。”

玉京關心情切，強行把轉移瞭的話題又拉回來：“你哭什麼？是不是聖僧有事？”

妙空的心思重回到瞭傷心處，抽泣著說：“阿京施主，你想辦法救救大師呀！”

“他究竟怎麼瞭？”玉京連忙追問

“他被關起來瞭，說是這趟出門破瞭色戒和食戒，戒律堂正在商議如何責罰。連我……連我都要被打屁·股……”小和尚越說越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

原來，院內這一次派他一路照顧聖僧，出瞭這麼大岔子，妙空竟然完全不知道。

戒律堂認為和尚固然喪德敗俗，小妙空卻也有失職之過。

這邊房間，之所以僻靜，沒什麼人來。就是因為連妙空也被關瞭禁閉，讓他在禪房靜思己過。

他一想到自己要被打屁·股，又怕又委屈，忍不住哭出聲來。

哭聲引來瞭玉京。

本來十分好笑的童言童語，玉京卻完全笑不出。

她想瞭想，忙問：“和尚的恩師，玄空大師他在哪裡？”

她深知和尚性格，他自覺破瞭色戒，有辱佛門，一心回來領受責罰，打死都無怨。

玉京縱然找到他，要帶走他，他也一定不肯。

隻有從玄空大師身上著手。

聽和尚小時候的遭遇，就知道玄空大師是一個慈悲為懷，心地厚道的高僧。也許……也許……他願意成全他們。

就像是當初，天地之間，隻有他肯出來庇護那個滿身狗血的小“掃帚星”。

妙空的話，卻是一盆冷水，澆在她心頭：“祖師爺說，教不嚴，師之過。他的弟子犯戒，他也有罪過。已經除瞭法袍，與聖僧在一處閉門思過。”

“他還說，弟子犯律，師父應該雙倍處罰。”妙空茫然望向玉京，“這是不是說玄空祖師爺，他也要被打屁·股？”

玉京的心都涼瞭。

她不敢想象，和尚會有多痛苦……

因為他們兩倒鳳顛鸞，彼此吸引，卻連累他最敬重的恩師都要受辱，都要挨板子。

和尚他一定內疚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玉京自己都沒發現，她從隻顧自己快活，隻想征服目下無塵的美貌和尚，不知不覺已經變得能夠懂得和憐惜和尚的痛苦和不容易。

她隻匆匆對妙空說：“小和尚，你別再對其他人說起我，我去瞅瞅你祖師爺和聖僧去。”

妙空喃喃道：“可是出傢人不打誑語，說謊要墮入阿鼻地獄……”

小和尚一臉恐懼，左瞧右瞧，仿佛牛頭馬面就在附近，隨時拉他去下油鍋。

玉京沒好氣地擡手敲瞭一下他的頭：“小笨蛋，你管好嘴巴，什麼都不說，自然沒有人問你。”

“哦。”小和尚茫然答應瞭。

再看時，玉京施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翻身出瞭軒窗，隱入無數禪房之間。

她小心避過和尚們，一間間找。

終於在一間十分簡樸的禪房外，聽到和尚的聲音。

玉京大喜，濕瞭手指，輕輕戳破窗紙，望過去，頓時吃瞭一驚：

和尚正赤膊，身上橫七豎八綁著荊條，跪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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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和尚的聲音急切而痛苦，一聲接一聲呼喚：“師尊，是徒兒辜負瞭您。將自小所受您的教誨，都拋在瞭腦後。食瞭葷腥，還……破瞭色戒。”

他身前不遠處，蒲團上有個老和尚，此刻背轉身，隻用背影對著無幻。

青色僧袍紋絲不動，就似已經入定瞭一樣。

“您瞧一瞧孩兒……”無幻的聲音都在發顫，有著深入骨髓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