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隻已經磨制好的大海螺貝殼。

地上寫著和尚的字跡：遇敵，或毒發，吹響螺號。

他避自己如蛇蠍，卻也並沒有忘記她的病痛和安全。

＊

和尚這一天刻意很忙。

天還沒亮，就將竹條收拾回瞭自己常宿的山洞。

臨走前，沒忘記給玉京的山洞做瞭簡單的陣法掩映，讓人和野獸，都不會誤入。

放下竹條，背瞭竹簍，他就上瞭山。

他說的也確是實情。

他要采集還凝著晨露的草藥，就得在太陽東升之前動身。

他采藥，清洗，又將其一一晾曬。

中途，還去海邊，隱在暗處觀察那條船。

船上顯然有人住過。

來客帶瞭不少物資。

無幻是和尚，倒是沒有殺人奪物的心思。

他隻是在暗中觀察，防備來人。

海邊、舟中都沒有人。

這座荒島，加這片青山，雖不算太大，卻也可隱藏許多人。

那夜之後，雙方都十分小心處理自己的行跡，兩人竟然一次都沒有再遇見過。

和尚擔心玉京安全，現磨瞭支空海螺貝殼成螺號。

海螺的聲音嘹亮，能沖破風浪，傳音很遠。

當時，這種螺號常常作為軍號。

東楚和南越都是靠海的國傢，軍中多有艦隊，海上航行時，使用的就是螺號。

和尚忙忙碌碌到瞭晚上。

總算可以歇下。

他簡單吃瞭些東西，將幹草鋪好，準備就寢。

和尚兩天沒好好睡過覺瞭。

與玉京同宿山洞，第一天，她那邊的聲響令得他翻來覆去如烙餅。

一整夜都沒睡著。

昨夜，好不容易睡著。

卻又莫名其妙犯瞭“夢行癥”。

被愧悔，痛苦，折磨半宿。

天不亮，和尚就出去采藥。

而今，又累又困。

回到自己的山洞，沒瞭她的奇怪影響力，他一定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一刻鐘後，和尚在黑暗中翻瞭個身。

過瞭一會，又翻瞭個身。

翻來覆去烙餅，他索性坐瞭起來。

打坐，念經。

誠心誠意向佛祖懺悔，昨夜的褻瀆。

在平和的梵音中，他漸漸平靜。

等到回瞭般若寺。

他會原原本本地將一切向座師坦誠，領受責罰。

折騰一番，他才又重新躺下。

心中的愧悔、難受緩解好些。

鴉羽輕輕闔上。

一柱香後，和尚頹然睜眼。

剛剛，他又輾轉反側瞭七次。

這是玉京中毒的第三天。

隻剩下四天瞭。

136

玉京她現在怎麼樣？

體內蛇毒有沒有又再發作？

和尚在黑暗中側耳細聽。

靜夜荒山，隻有夜風碰觸木葉的聲音。

一兩聲蟲鳴響起。

偶爾，有宿鳥驚飛。

凝神靜氣，才能聽得見遠處的海浪聲。

海螺螺號沒有吹響，她應當沒事。

和尚心下稍寬。

可才過一會，他又翻瞭個身。

萬一，她欲毒發作，失去瞭神智，又怎麼吹螺號告知自己？

要不要去看看她？

可如果沒事，深夜闖入，玉京是個女施主，還是多有不便。

萬千思緒，在和尚腦中翻滾。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胡亂睡瞭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過瞭中午。

和尚自入般若寺來，從沒有一日如此憊懶過。

禪修生涯講究返璞歸真。

有些流派還講究苦行。

般若寺雖是皇傢寺廟，卻也同普通禪院一樣，有早課晚課。卯時早課，寅時無幻就常常起來做準備功夫瞭。

睡到中午才起，他還是第一次。

和尚怔瞭一怔。

遇到玉京之後，不知不覺他已經有瞭好多個第一次……

無幻不願再想，一個挺身，已站瞭起來。

太陽光照在勁健的身軀上，渡瞭一層金光。

走出山洞一看，竹篩上晾曬的草藥，經過這些時光，已經曬幹瞭。

骨節分明的手，舞蹈般靈動。

很快，就收拾完瞭已經曬幹的各類藥材。

他自山洞中，拿出石臼、石杵。

石臼，是在這荒山上，找瞭形狀合適的石頭，他用內力砸出來的。

石杵是他一點點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