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有些明白和尚的感受，原來遇到無恥的人，唯一的念頭就是想遠遠逃開。

什麼叫“用唇一寸寸，找狐貍的尾巴……”

他搖瞭搖頭，隻想趕緊忘記這麼可怕的話。

卻偏偏，李將軍說話雖然粗野，所說的話卻極具畫面感和沖擊力。

他的眼前就像出現瞭那樣的……景象……

揮之不去。

李客悶笑出聲，他的笑聲那樣的快活，還充滿著一種玉京不明白的意味。

笑瞭好半響，他才輕聲道：“原來名滿天下的荒唐公主，其實隻不過是一個純潔的雛兒，是李客孟浪瞭。”

玉京被他嘲笑得臉一陣白，一陣紅，好半天才道：“你才是純潔的雛！我……我……隻是不願意。你既知道孟浪，以後不許再說。”

玉京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隻覺得一張臉燙得都能煮茶瞭。

“李客孟浪，下次卻也還敢。”李將軍黑黝黝的眼盯著玉京的紅唇，一瞬不瞬。

他的心裡十分暢快，對公主卻更加下定決心，勢在必得。

除瞭沃土千裡的南越國，眼前的人這樣美，這樣有趣，竟然還是個極單純的姑娘。

更有趣的是，還需同舉世愛重的聖僧搶奪美人芳心。

李客這樣慣於殺伐征戰的男人，怎不動心？

玉京轉身就走。

身後的人輕笑道：“阿京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告訴大師？”

玉京身形頓住，正要說話。

卻有一個玉簫般的聲音，清清朗朗問：“李將軍要告訴貧僧何事？”

海風吹拂，霧氣朦朧，唯有一襲白色皎潔明亮。

從船上長廊走向他們的，正是聖僧無幻。

他的眉眼鐫刻著凜冽霜華，清冷的語聲，足以將人凍死。

若在平時，玉京早已經飛奔向和尚。

可是李將軍正在用和尚最在意的秘密，威脅自己……

如果他真說出……

小扇子般的濃密睫毛不住顫動，玉京的心好慌，仿佛婦子被夫郎當場逮到背夫偷人。

想到李將軍剛剛跟他說的那些悄悄話，再看看和尚冰霜般聖潔的臉，心頭真生起奇怪的羞臊感。

仿佛背叛瞭和尚……

誰知，和尚隱蘊的怒氣，並不是沖著他。

無幻隻淡淡對李客道：“將軍不是答應過貧僧，不再欺辱阿京？”

李將軍嘿嘿笑道：“阿京說再不理聖僧，聖僧也遠遠逃開。你們既無牽扯，李客縱然真寤寐求之，也跟大師沒有關系。”

和尚心中驚跳，想要開口說，玉京是男子，將軍也是男人，如何君子好逑？

想到變得越來越奇怪的自己，和尚竟然說不出口。

阿京是男子，自己就要跟他再無牽扯嗎？

和尚閉瞭閉眼，他是佛子，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

不是原本都應該沒有牽扯麼？

可是為何光是聽到這樣一句話，他的心，就亂得厲害？

長風吹拂，白色流雲般的衣擺被吹得糾結纏綿在一起

“誰說再無牽扯？”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和尚下意識看過去，一起開口的當然是玉京。

他不是說：以後一定遠遠躲著自己，再不說話麼？

和尚模模糊糊想，心中卻不自知歡喜。

91

李客放聲大笑，爽朗的笑聲驚起一隻夜宿的飛鳥。

白色的翅膀，撲簌簌飛向霧蒙蒙的海天之間。

下一刻，李將軍陡然收住大笑聲。

他笑吟吟看著和尚，眼底一片晦暗：“若是我告訴聖僧，阿京其實就是……”

玉京陡然開口：“我的秘密我自己說。”

他聽見李將軍所說“寤寐求之”，已知今天沒辦法再糊弄和尚。

這一句上面的詩文，早將他的身份說得清清楚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和尚此刻有多麼不相信，得知真相時，隻怕就有多麼憤怒。

他寧願自己坦白。

可能和尚的怒氣，還沒那麼大。

他輕輕張口。

和尚的目光茫然落在肉嘟嘟的唇珠上，等待著。

李將軍悠然做一個請的姿勢，退開一步，讓他倆說話。

玉京鼓起全部的勇氣，緩緩道：“大師，其實我就是……”。

一句話沒說完，一聲霹靂般的巨響炸徹。

三個人愕然擡頭。

夜空被光亮的花火沖破。五色繽紛的流光，在天與海間綻放絢麗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