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吉利的話，身在船上，誰都不想說出來。

玉京冷笑道：“怪力亂神，我從來不信。這怪鳥，差點沒整死我和聖僧，我要替聖僧報仇。”

兵士神色古怪，問：“大師同意你殺生？”

“噓！”阿京做個噤聲的手勢，輕輕一笑，拎著木桶走瞭。

留下兩位兵士面面相覷。

他這表現，任誰都知，聖僧必定不同意。

玉京是自作主張。

其中一個忍不住問：“要不要報告將軍？”

另一個兵士苦笑：“你幾時見將軍信什麼神佛？上次，他還親手用釣竿釣海鳥，為玉京報仇。”

可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水兵，是真的信。

東楚水軍，要麼世代兵戶出身，要麼都是沿海的漁傢子弟。

大海風暴最是無情，許多人父兄，都葬身海底。

海神、海怪一說，為瞭性命，他們也不敢不信。

“我去找聖僧。”兵士下定決心。

聖僧菩薩心腸，必然見不得濫殺海鳥。

81

玉京歡快地將那小半桶肉湯，拎到甲板上。

濃鬱的肉香味，立即引得桅桿上的海鳥“啊啊”怪叫。

七八隻怪鳥，在玉京頭上盤旋。

他走到哪，白鳥飛到哪。

不過，前不久剛被釣瞭三隻同伴，這個人就是兇手之一。

海鳥們十分有靈性，竟然認得。

不停“啊啊”怪叫，希望嚇得玉京丟下木桶。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海風吹拂，滾燙的湯汁和肉糜經熱氣一蒸，香氣更加濃鬱，引得那白色海鳥拼命撲騰翅膀，上下翻飛。

終於，有一隻忍不住，俯沖而下。

玉京笑吟吟看著他們，皎若寒星的眸子，散發幽幽的光。

這一次，他非但沒躲，還伸手取桶裡的木勺，摟底舀瞭大半勺。

金色的肉湯冒著熱氣，大粒大粒的肉粒，在勺子中顫顫巍巍。

好香啊！

連玉京都忍不住吸瞭吸鼻子。

他剛剛吃過晌午飯，光聞聞肉湯香氣，又餓瞭。

白鳥扇動巨大的翅膀，飛撲而至。

玉京笑吟吟將那勺肉醬湯汁，拿得離自己更遠一點。

海鳥連肉糜帶肉湯喝瞭好些，長啄都染上油汪汪的湯色。

偷到肉湯，立即展翅便飛，皎潔身影投入青碧長天，一聲極之歡悅的鳥鳴聲響起。

鳥兒都十分喜歡玉京的廚藝，這肉羹湯，顯然很對它胃口。

鳥叫聲立即引得群鳥湧動，無數鳥羽遮天蔽日。

先前偷吃到一口那隻大膽的，更是食髓知味，當先帶著許多鳥兒，又再沖下來。

玉京有被鳥襲擊的經驗，趕緊將木桶放在甲板，退開一步。

他嘴角一直噙著森然笑意，看得知道內情的兵士，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清清冷冷的語聲喚：“阿京。”

玉京長睫毛連連扇動，也如一片小小鳥羽，他忙輕聲向群鳥道：“快吃啊！和尚來瞭，你們可吃不成瞭！”

海鳥極通人性，竟像能聽懂話，你追我趕，飛旋而下，紛紛啄食肉湯。

白色雲霞忽然籠罩，寬大的僧袍袍袖飛光走電。

隻一擊，群鳥立即四散。

“大師！”玉京轉身面向來人，滿面懊惱。

和尚收瞭袍袖，站在面前，一身雪白，皎潔如天人。

“阿京在這裡做甚？”和尚問。

玉京嘻嘻笑道：“我在廚房煮瞭鍋肉羹，喂鳥。”

“哦？阿京竟以德報怨？不報仇，倒煮肉羹喂鳥？”和尚顯然不怎麼信。

他伸手握住桶勺，舀起肉湯，仔細察看。

玉京做賊心虛，忙伸手，想要阻止。

兩個人一起伸手，一起握那長勺。

誰也沒有防備，兩隻手竟握在瞭一起。

仿佛天上的紫電，在皮膚中躥行，連肌膚都在顫栗。

“你手上塗瞭什麼？”和尚下意識地問，手趕忙放開。

玉京沒料到他縮手這麼快，也沒拿穩。

勺子打翻在地，肉湯四處飛濺，玉京青色的足衣，都染上一層金湯色。

幸好肉湯已放瞭一陣，又經海風吹拂，湯不再滾燙。

“阿京，你有沒有事？”和尚很是懊悔，心中自責，忙上前，想查看玉京有沒有燙著。

玉京全身發顫，一眼都不肯看他。

“阿京……”和尚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有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