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得很起勁兒，鼻孔裡噴出熱氣，舉起筷子繼續吃菜，原以為孫夢不會說話，沒想到她卻淡淡道：“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甩的他？”

“什麼？你說什麼？！”孫長樂睜大眼睛，像是難以置信這句話是孫夢說出口的。

“沒什麼。”孫夢垂下眼眸，語氣冷漠，“吃飯別和我說這些瞭，我惡心，吃不下。”

“吃不下你就別吃瞭！”孫長樂用力拍瞭一下桌子，菜盤都跟著抖動起來，王茹怯懦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孫夢面無表情地咀嚼著米飯，嘴裡已經嘗不到任何味道瞭，她聽著孫長樂在旁邊對她大喊大叫，甚至是是破口大罵，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必須忍耐下來，即便她已經有反抗的能力，也必須忍著，否則母親一定會遭到毒打。

孫長樂喊：“你滾，你給我滾出去！”

孫夢聞言站起身，走到王茹身邊，摸瞭摸她粗糙的手，接著擡腳離開，可還沒走幾步，卻突然被孫長樂拽住，狠狠扇瞭一巴掌。她垂著頭站在原地，嘴唇繃得很緊，止不住地在發抖，耳邊響著母親低低的哭聲，她沉默片刻，突然笑瞭，擡起通紅的眼眸，對孫長樂輕聲道：“你想斷絕關系是嗎？好啊，今天我們就斷絕關系。”

她走到椅子旁，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沓鈔票，甩在孫長樂臉上，冷冷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需要你？所以總是這樣高傲地打壓我，但你可不可以清醒一點，你以為今天這桌菜是誰花錢買的？是我！我不像你那麼無能，恨不得把自己當成商品賣出去，我可以靠自己，甚至你現在能這樣無憂無慮地安度晚年，靠的全都是我！”

王茹不願意看到這一幕，連忙站起身，用力拉開他們，卻被孫長樂狠狠推開，孫夢連忙沖過去扶起王茹，背後卻被孫長樂狠狠踹瞭一腳。

孫夢吃痛地縮回腿，咬緊牙關忍耐片刻後，抓起旁邊的椅子，狠狠地往孫長樂腿上砸瞭一下，孫長樂瞬間癱倒在地上，顧不上疼痛，滿目驚恐地大喊：“你想幹什麼？你想造反嗎？！”

孫夢臉上帶著嘲弄的表情，“你疼嗎？這些年來我被打過多少次？我媽被打過多少次？你今天隻是挨瞭這一下，就感覺到疼瞭嗎？我真的不明白你這種人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要生孩子，是為瞭發洩你變態的暴虐性格嗎？”她嗤瞭一聲，“現在老瞭，因為自己無能，又開始從傢庭裡找優越感瞭，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厲害的？”

“你閉嘴！閉嘴！”孫長樂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又想再打孫夢一巴掌，卻被孫夢避開瞭。

她冷笑著問：“你是不是想打我？”然後開始瘋瞭一樣地扇自己巴掌，最後披頭散發地看著震驚的孫長樂，冷冷道：“爸爸，我替你打完瞭，以後別再打我瞭，你已經把我逼瘋瞭，再瘋的事我都做的出來，清醒一點，你還要靠我養著。”

王茹的淚水爬滿瞭整張臉，她用力抓住孫夢的手，嘶啞道：“別這樣、別這樣對你爸爸！”

孫夢看向她，眼神裡帶著受傷，嘴唇挪動著，想要說出難聽的話語，但是看到她的表情，還是把話咽回去瞭，疲憊地推開她的手，“你自己吃吧，我先走瞭。”接著拿起包離去。

孫長樂看著孫夢離開的背影，氣得在後面破口大罵，連摔兩個盤子後，沉默地喘著粗氣，然後對王茹大聲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出去找她啊！一個女孩子傢的，都這麼晚瞭，心裡沒點數，外面什麼樣的人都有，快去把她叫回來！”

王茹愣瞭一下，連忙應好。

孫夢表情空洞，漫無目地在街上走著，最後卻又回到傢門口，蹲在臺階上面發呆。她原本以為會一直這樣坐下去，肩膀卻被人拍瞭拍。

回頭後，是母親。

王茹嘆瞭一聲，坐在孫夢身邊，小聲道：“我忍瞭他這麼多年，早就習慣瞭，現在就等著老天爺來收拾他瞭，你要好好的，再忍忍。”

孫夢沉默瞭片刻，語氣平淡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會說，他本質是愛我的，隻是不懂怎麼表達愛，所以我應該體諒他，包容他。還因為他年輕時為瞭生我，丟掉瞭他熱愛的工作，失去瞭光明的未來，所以我應該順著他，孝順她。可是，我就應該被當做罪魁禍首嗎？媽，我身上好像永遠都背負著你們給我的枷鎖，我真的好累啊……”

王茹表情微僵，聲音幹澀道：“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傢人，你還是你爸的女兒。”

孫夢看向遠方，緩緩說道：“媽媽，我已經不想再奢求他的改變瞭，也不想再被被禁錮在女兒這個身份裡瞭。”她看向王茹，“我知道你也很難受，但就當是為瞭我，慢慢拋棄他對你的壓迫，好嗎？就算做不到，假裝面無表情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