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风光一段史(4)
作者:玉锦哈
就此一聲,之後便是長久的失語,王堂秋看著那閹人的手僵直在那裡,身下是不斷滴落的血。
王堂秋在想,如果他父母雙全,哥哥尚在,他是不是可以在凈慈城裡安穩的活著,年幼時坐在田埂上細數天上飛鳥,水中遊魚。
長大瞭便與哥哥耕地打獵,再娶一姑娘,種地紡織,生兒育女。
王堂秋又想,他生來便是要吃盡苦楚的嗎。他的尊嚴,他的脊梁被人攆在泥裡,憑什麼呢。
王堂秋想瞭許多,大多是這些年他所受的不公。
“哎,小子,到你瞭。”刀子匠見慣瞭哭生哭死的人,倒是對面前這個孩子有幾分好感。
“哦,好。”王堂秋被打斷思緒,也隻是應瞭一聲,他走到榻邊,才發現旁邊椅子上坐著個人,是那個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的人。
王堂秋躺上榻,說是榻,其實就是個木板床,很硬,上面還有沒凝固的血。
在榻上他自己脫瞭褲子,□□的裸露讓他不適,可依舊閉著眼躺下,任由刀子匠將四肢束縛,木繩纏住手腕,刀子匠讓他抓住,他的腳踝被緊捆起來,再是用繩勒緊□□。
然後,磨刀嚯嚯之聲忽近忽遠。
王堂秋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待宰的豬羊,他在書院見過宰豬的場景,七八個人摁著一頭白花花的豬,那豬似是察覺到自己將死的命運,死命地蹬著蹄子,不過也沒逃過血肉分離的命運,最後他也吃瞭塊肉,很香。
王堂秋不想變成那明知逃不過既定命運,還拼命掙紮的牲畜,顯得可悲又可笑,不是嗎?
“小子以後有前途啊。”
“借你吉言。”
“張嘴吧。”刀子匠把湯藥倒進王堂秋嘴裡,隨後開始磨刀。
嚯嚯嚯,嚯嚯。
這聲音像極瞭閻羅索命。
王堂秋到頭來還是任人宰割的豬羊,哪有什麼自尊。
等會這一刀下去,骨子裡就隻能是自賤瞭,也隻能卑躬屈膝,奴顏媚骨,低人一等,做一輩子的奴才,供人踐踏。
“哥哥……”那湯藥下肚,王堂秋瞇著眼睛,仿佛看到瞭那死去的哥哥。
“別怕啊,阿寶,哥哥帶你回傢。”
下一刻,幻覺消散,是彎刀切下血肉的痛,一刀、兩刀,用力擠出什麼,沉默,覆上豬苦膽,再是最後割勢的一刀。
痛不欲生。
他突然在想,那時候哥哥被活活打死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疼。
王堂秋沒大叫,也沒亂動,他還是閉上眼,等待下一步動作。
此時的觸感、聽覺被無限放大,粘膩的木板床,□□那遮掩不住的疼,他一度想蜷縮瞭身子,可是手腳捆住,隻能無望地呻吟。
接著就是熱辣椒水澆下的刺痛,猶如酷刑,王堂秋想:“我沒錯啊,為什麼我要遭受這樣的刑罰。”
再是用燒得火紅的鉗子將□□傷口夾住,疼!他能感覺到幾滴尿漏出,一滴一滴,不受控制。
從此王堂秋便不算個完整的人瞭,閹人如老狗無異,他也隻會是受人輕賤的內侍。
王堂秋還是躺著,等刀子匠將繩子解開。
從始至終,他都沒睜眼,是不敢面對嗎?不知道。
隻是有一滴淚同鮮血一起滴落瞭。
“來人吧,輕點。”刀子匠特意囑咐內侍小心地將王堂秋扶起。
王堂秋就這麼光著下身走進瞭另一扇門,門開之際,他回頭看。
那個拿不出一分錢的男人也認命地躺在榻上,沒有掙紮,沒有不甘,隻是接受瞭一輩子沒根的命。
穿過那扇門,就是一間黑屋子,裡面躺著都是凈過身子的人,有些還在昏迷,有些痛著哭喊。
王堂秋忍著鉆心的痛,找瞭個角落躺下,下身的裸露讓他覺得不適,隻能不斷地麻痹自己,都已經不算個人瞭,又何必在意所謂尊嚴呢,能活著走出這裡就已是萬幸瞭。
沒過多久,那個沒錢的人也來瞭,隨意躺在一處。
王堂秋很疼,但他沒出聲,隻是眼睛模糊,意識消散。
“阿寶啊,是哥哥沒護好你。”
“對不起啊。”
王堂秋像是在做夢,哥哥就蹲在他身邊,心疼地看他。
他突然想用衣服遮住他殘破的身軀,他不想讓哥哥看見他的狼狽模樣。
“哥哥,我想回傢。”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熬著日子,身邊不斷有人斷瞭生息,他們大抵早就預料到自己會死,隻是無望等待,接受著自己的命,然後帶著殘軀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