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印记(77)
作者:阿森AHSEN
沈麗予望向銅鏡映出的絕色容顏,猶如一朵嬌豔的、粉白相間的牡丹花悄然盛開,欲示於懂花之人的面前,卻不巧開在隱蔽的花叢間,被花葉遮蔽,無人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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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親宴在郭府舉行。這座府邸隻有十廂兩院和一座庭園,與碩大的太師府根本比不瞭,也裝不下太多人。
可那日還是有很多不請自來的人,帶上自以為是的賀禮,悄悄跟隨著拿請帖的人,厚著臉皮走入瞭郭府。他們也不盼望能被留下吃席,隻需那位郭郎看得見自己送到的禮便會離去。
宋玉梔本就覺得累,見到許多不認識的人還要去打招呼,便覺得更累瞭,先悄悄地跑遠,留郭晚禾去應付那些人。
柴英要打點他們出行西域的事宜,今日沒有跟來。
於是沈麗予拖拉硬拽,把王檀“請”出瞭傢門。
宋玉梔頂著滿頭的金飾玉飾,脖子僵得不行,讓阿溫為她取下一些,先休息一陣。她見沈麗予拉著王檀走過來,嘲弄道:“喲,王檀,這得八百年沒見過你瞭吧?最近在忙什麼呀?”
王檀很少出門,不見日光,整個人都變得虛白無力。見著宋玉梔華麗麗的一整身,極為刺眼,沒好氣地道:“別提瞭,我這還沒睡夠,就被麗予抓出來。我現在還困著呢。”言罷,打瞭一個打哈欠。
宋玉梔也忍不住跟著打瞭一個哈欠。
沈麗予面向王檀,道:“兄長,你究竟在府上忙些什麼?祖母很想念你呀,喊你來傢裡吃飯,你也不過來。”
王檀道:“姨婆為何想我呀?我這不是每月都去見她麼?”
宋玉梔替沈麗予應道:“你以前可是趕你回自己府邸都趕不走的,長輩還擔心你不回去,傢産都要被傢仆賣光瞭。可你看看現在,一月過去一次,你究竟在做什麼?”
王檀答道:“沒,沒做什麼。”
宋玉梔好像忽然想到瞭什麼事,坐在綠廊的圍欄上,挑眉看向王檀,偏著頭,問道:“哦——我知曉瞭,你該不會把畫裡的小娘子討瞭回來,藏進你府裡瞭吧。”
沈麗予瞪圓瞭眼,驚訝地望向表兄。
王檀皺眉嘖道:“瞎說什麼?我是那樣的人嗎?”
宋玉梔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那你是怎樣的人?況且那樣又如何?你能遇見心儀的人,我和麗予都為你高興呀!真的喜歡人傢,就去提親嘛!你看麗予快成婚瞭,我也定親瞭,過瞭這些年,就你還是一個人。我們也是很擔心你呀!”
沈麗予點著頭,應和道:“兄長你有心儀之人就說出來嘛?母親可以為你去問詢那戶人傢的意思啊!”
驀然,她卻留意到表兄眼裡轉瞬即逝的黯然與失落,藏得好深,壓根不願被人看見半點。沈麗予自認為很少見到表兄這幅樣子。他平日裡所有唉聲嘆氣、自怨自艾全都是明晃直接的。想必他真的有什麼求而不得的人或事瞭。
可當她要繼續問下去,卻被王檀打斷。
他對沈麗予道:“沒有。什麼人都沒有。我呀,樂得自在。其實一個人挺好的。我以前不懂事,總跑去你們傢攪擾,但現在我成年瞭,有自己想做的事瞭。你們啊,就不要擔心我瞭,我有分寸的。”
宋玉梔見過王檀書房掛的畫像,肯定不信王檀那些話,還想反駁他,卻被來人請回自己的定親宴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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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沈麗予隨柴英一同登門,來到那個被聘作領路人的富商傢裡作客,順便瞭解下雙方準備得如何。
幾番對談之後,沈麗予被富商傢的小女兒請過去,想要她教做木雕,就像她腰間佩戴的那一對鴉鳥那樣子的墜飾。
沈麗予不好推辭,但自知手藝不精,根本不敢教人,淺說瞭幾句,趕緊從那女孩的閨房中退瞭出來。
她一個人路過富商傢中的一個小庭院,突然發現那裡面蹲著一個男子。外袍披在身上,拖在地上,又髒又濕,這男子也沒有理睬。
這男子蹲在一小盆不知名字的黃花前,自言自語,就好像花在對他講著什麼,而他也在回答它的話,有來有往,還有遞進。雖有些怪異,他說的話卻頗為有趣。
沈麗予不想嚇到他,但又很想知道他在做什麼,便故意走地大聲,弄出一點聲響,好讓男子知道,有人正走過來。
男子毫不在意,回頭看瞭她一眼,又轉過去,繼續和他的黃花說話。
“我知道,我知道,可那白蛾,已經死瞭。”
“你別哭啊,我當然把它埋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