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80)
作者:燕攸
她蹙眉輕嘆,嘗試去掰腰間那隻手,“殿下,是您在戲弄我。”
無論距離、動作,還是姿勢,都已經超出安全範圍,跟他接觸的每一處,皆如火炙。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被人撞見,後果不堪設想。
李致五指緊扣,她折騰許久都掰不開,遂使勁拍李致手背:“李殊延,放手。”
右手放開對腰的鉗制,背上的左手卻壓得更重。李致捏住她下巴,湊近耳廓,沉聲道,“舊憶街,你借酒撒潑輕薄本王。次日,你撕毀本王送來的畫卷,還指使村婦勾引本王。你視本王為玩物,如此戲耍,不該給本王一個解釋?”
滾燙氣息伴隨著抑揚頓挫的粗喘聲噴灑耳畔,她頭皮發麻,四肢發軟,想逃離他懷中這方寸之地,奈何後背被他死死束縛著。
“什麼畫卷?我沒見過,更沒有拾掇曹嫻勾引你。”
“昭武元年,本王讓遠謨送到丹陽的畫卷。”
鄭妤呼吸一滯,止不住戰栗。寒霞山,草屋,同榻,她偷親他的畫面。畫卷被毀……是溫昀!
好似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燥熱消退,她隻覺得冷。她偏頭,下巴脫離桎梏,冷冷道:“李殊延,你到底意欲何為……”
“七年前,我嫁人,你送這畫來羞辱我。如今,你又拿這畫,破壞我和溫寒花的關系。”鄭妤泣不成聲,“我已經一無所有瞭,你還想怎樣?我承認,我沒能徹底放下你,我會情不自禁靠近你,可是……可是……。”
“我和溫寒花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出現?”她情緒瀕臨崩潰,最後幾個字與哽咽混為一體,難以聽清。
李致啞口無言,心想明明是他來興師問罪,怎又被她倒打一耙?
“你與他和離,跟本王回宣京,本王娶你。”李致正色道。
“晚瞭,晚瞭!我嫁人瞭,你想隨手給我一個身份,讓我待在後院裡,做你見不得光的侍妾嗎?還是當個無名無份的通房,伏低做小分擔多餘的恩寵?”
鄭妤發狂掙紮,不惜專挑傷口下手。傷口受創,疼痛撕心裂肺,李致無奈放手,主動拉開距離。
“你走,娶郡主也好,娶藍姑娘綠姑娘也罷,跟我無關。”她爬起來,打開房門,扒著門框大口大口喘氣,“我過得……很好,不需要你可憐。走,別出現在我眼前。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鄭妤,你……”李致氣得直呼其名,羞辱的話卡在嘴邊,最終沒舍得說出口。
失儀,失態,動念,動怒……他一次次因為這個女人,失瞭身份,失瞭威嚴。
耗費七年想從中抽身,卻以失敗告終;好不容易決定遵循本心,偏偏她優柔寡斷。李致想不明白,曹氏薄待她,溫昀辜負她,她為何還要留在這鬼地方蹉跎年華。
兩廂對峙,兩敗俱傷。
半個時辰前有人鳴冤,溫昀趕來處理,順路想來看看鄭妤。不想未進後院,便聽到聲嘶力竭的咆哮聲。
溫昀火急繚繞趕來,跑過去抱住抖如篩糠的妻子,溫聲詢問情況。
鄭妤埋進他頸窩,咕噥不清說瞭好幾句話,他未曾聽明白,想開口再問時,鄭妤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溫昀抱緊她柔聲安撫許久,鄭妤才語不成調:“讓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好好好,我們不見他。”溫昀抱緊鄭妤,轉而對李致道,“燕王殿下,請你離開。”
李致擡眸輕笑,笑自己在她身上接連落敗,笑鄭妤愚昧天真,寧可跟一個末位郡守委曲求全度日,都不願隨他回京。
郡主和王妃,哪一個條件不比待在這彈丸之地強?在丹陽這小地方,溫昀尚不能護她平安喜樂,待回到宣京,朝臣兩面三刀,官場捧高踩低,朝堂危機四伏,潛在矛盾無限放大,她難道還能委曲求全去維系風雨飄搖的婚姻?
目擊
昭武八年八月初二,陰雨濛濛。雨中,一傘一人,踽踽獨行。
漫無目的遊走,不知不覺,鄭妤便走到瞭長青街和金勻弄岔口。她定住腳步,偏頭望向長青街,眼神空洞。
右轉,行一裡路,便是驛站。鄭妤將傘稍稍舉高,匆匆一瞥,驛站閣樓上,一人負手而立,倚欄俯瞰。
遙遙對望一眼,她立即把傘壓低,走向金勻弄。
沿金勻弄直行,至一處破舊茅屋前,鄭妤輕叩柴扉,遲遲無人開門。
半晌,一佈衫書生撐起雨傘,嘰裡咕嚕念叨著之乎者也,前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