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23)
作者:燕攸
李致疑惑回頭,擡起左臂道,“抱緊,帶你一同過去。”
鄭妤瞥一眼精瘦的腰,婉拒道:“殿下自行過去吧,我留在這就行。”
“過來。”李致不悅催促。
“殿下既有意中人,便不要行引人誤會之事。”鄭妤撇嘴,“忠貞不二,是感情長久的基本條件。”
她在吃醋?
李致意識到這一點,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蔓延開來。人本就喜新厭舊朝三暮四,女子為何對忠貞不二這種反人性的要求如此熱衷?
父皇納妃,與她們生兒育女;母後在父皇駕崩後豢養男寵,同他們尋歡作樂。他們都沒做到忠貞不二,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相愛相守瞭半輩子。
李致垂下手臂,不再搭理鄭妤,縱身一躍跳到對岸。
鄭妤收回視線,像隻鵪鶉似的縮頭縮腦,偷偷瞟向他的背影。
分明是自己拒絕他,為何自己不高興?
她有什麼資格不高興?李殊延不過戲言要娶她,以諷刺她癡心妄想,且他已明確告知她,他心有所屬,那她還在期待什麼?
期待他再次要求讓她抱,給自己開脫的借口?屆時東窗事發,讓她可以理直氣壯推卸責任,說自己並不樂意,是他一再引誘她?
這與在外偷腥的負心漢有什麼區別?鄭妤為自己的齷齪感到不齒。
腳下震動,木板穩穩搭在岸邊,她的視線沿木板延伸,望向負手立於盡頭那個人。
遙不可及的人,好似因這根木紐帶,同她締結瞭關系。這塊木板,像橫跨銀河的鵲橋。
世人因鵲橋相會而熟知牛郎織女的悲情故事,千百年後,會不會有人以他們為原型寫詩著文,成全她一場美夢?
霎時,枯木發芽,白骨生花,他站在宿命那頭,靜等她走向他,走向或許並不屬於她的李殊延。
池水無波,愛意洶湧。所有的道德枷鎖、禮教束縛,她都可以不管不顧。無論腳下是深淵還是地獄,無論他給的是蜜糖還是砒霜,她都甘願像飛蛾撲火般奔向他。
李致在前查探,鄭妤亦步亦趨,眼神一刻不曾離開過他的身影。
他蹲在白骨堆旁,回頭道:“別盯著本王看,去找線索。”
“哦……”鄭妤含糊應聲,走向別處。
甫一轉身,奪目亮光自眼前一晃而過,鄭妤瞇起眼看,目光鎖定稻草堆。
小心翼翼靠近,撥開稻草,一根銀針躺在草堆裡。
“咦?這根針……和芳茗樓……”見識過銀針傷人的威力,她不敢亂碰,遂喚李致過來看,“殿下,這根針和在芳茗樓傷瞭您的銀針很像。”
未獲得回應,鄭妤返回李致身邊,問:“殿下您是不是發現瞭什麼?”
李致遞給她一根黑繩,鄭妤接過打量,發現繩上掛著指甲大小的木牌。
“芣苢,草藥?”
李致不吭聲,撥開骷髏頭,又找出一根黑繩,還是寫著“芣苢”二字。他繼續找,找出一堆黑繩。
“三十一根黑繩,三十一顆頭骨……”鄭妤喃喃自語,“篩選,還是取代?”
“你找出什麼?”李致往稻草堆走,在她描述的位置找出鐵針,徒手撿起。
鄭妤膛目結舌,訕訕道:“殿下您不是說,針若淬上毒,可穿腸爛肚,見血封喉。您怎麼直接拿起來瞭……”
“這根針鏽跡斑斑,落在此處少說有幾個月瞭。”李致無奈道,“你不必把本王說的話奉為圭臬。走,找出口。”
離開隔間,李致欲往西去,鄭妤揪住他衣角,指向東邊。
“地上有血跡。”她指著地面。
兩人一路東行,途中誤觸好幾處機關,棒槌、暗箭、釘板……所幸李致反應敏銳,皆逢兇化吉。
然而帶著她這個包袱,難免受到拖累。
地上不隻有幹涸的血跡,還有濕熱的鮮血——李致屢次動用右臂,未愈合的傷口反複流血。
最嚴重的當屬過釘板,必須用左手扒墻頭才能保證承重,於是李致不得不用右臂抱住她。
鄭妤眼睜睜看著玄袖顏色加深,血漬沁出表面。
他們氣喘籲籲,席地而坐。鄭妤往後靠上墻壁,笑出聲,問道:“殿下,您沒想過拋下我嗎?”
“想過。”
“那為何不實施?”
舍己為人隻流於表象,她知他並非良善。伴隨一路的疑慮再次冒頭,她隻想問個確切答案。
承認他舍不得拋棄她。承認於他而言,她是特殊的。承認,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