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6)

作者:燕攸


“你說,來者不拒的靖王,會不會欣然接受我們姐妹倆一起嫁給他的好事?”鄭妤虛張聲勢。

陳氏面如土色,竟忘瞭甩開她的手。

看這人啊,總喜歡挑軟柿子捏,她不過稍微嚇唬兩句,陳氏便如芒在背瞭。

招致滿頭珠翠扶亂顫,陳氏拂袖抽手:“你少狐假虎威,賤婢皮糙肉厚哪那麼容易死瞭,讓我給她請大夫?做夢。”

待陳氏站定後,出言恐嚇:“鄭妤,靖王妃不是那麼好當的。你想動我的玥兒,先得讓自己活著。前兩任靖王妃,可都沒能熬過兩個月,好自為之吧。”

夜雨淅瀝,春雨陣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鄭妤仰望夜空,無一亮點,指引方向的北極星不知所蹤。

該何去何從?

“殿下,夜深瞭,濃茶不宜多飲。”

李致將茶爐中的茶葉倒掉,讓歲稔重新添滿水。

歲稔叫苦連天:“殿下,水都換三次瞭,鄭姑娘應該不會來。”

“她會來的。”李致語氣篤定,“那名侍女對她意義非凡,她絕無可能袖手旁觀。”

況且,鄭妤此人對姻緣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斷不甘心草草嫁給李備。

歲稔嬉皮笑臉打岔:“屬下竟不知,殿下對鄭姑娘還有這般瞭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李致往爐子撒一把茶葉,澄清泉水頃刻間泛黃。

茶葉,又放多瞭。他眼神一暗,心生不詳預兆。

倒掉茶水,李致不再同茶爐較勁,他在煮茶方面,素來不得其法。

鄭妤倒是烹茶妙手,且等她來吧。

舊衣

雨打飛簷棠枝顫,伊人久不至,悶執利剪挑燈花。

剪子咔嚓一下,驚醒歲稔。他哈欠連天:“殿下,子時已過,又是雨夜,鄭姑娘若有意來,早便來瞭,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李致望向外院,雨花噼裡啪啦飛濺,吵得人心煩意亂。

凡人無力改變天意,他從前認為厭惡某種天氣的行徑極其可笑,而今竟也同凡夫俗子一般,被天氣影響心境。

雨幕中,朱門外,他久違的姑娘,撐一把青傘姍姍來遲。

雨水漫過腳踝,浸濕她的裙擺。狂風暴雨,未免風卷走,她兩手緊握傘柄,把傘沿壓低,搖搖晃晃淌過“水池”。

及至簷下,青傘擡起,合攏,垂下。

鄭妤面色蒼白,臉上佈滿雨珠,碎發黏連糊在眉邊眼側,打個卷圈住淚痣,平添嫵媚。

李致恍惚一剎,他知她是世間少有的美人,然時至今夕他才明白,鄭妤遠比他記憶中的模樣,更加活色生香。

何為佳人?何為絕色?在這一刻有瞭具象表現。隻此一瞬,萬卷書中描寫絕代佳人的陳詞濫調,皆無法形容眼前人的姿色。

饒是李致學富五車,最終也隻能想出,楚楚可憐、風情萬種,這等不及她美貌萬一的爛俗詞彙。

他一步步算計,一次次利用,算不算暴殄天物?李致低眉斂眸,暗自譴責自己心智不堅。

美色誤人,他豈能因這一眼驚豔,對棋子心軟?

心中另一個聲音又道:食色,性也*,對自己的人生出欲望,無傷大雅。

“鄭妤拜見殿下。”鄭妤跪行大禮。

剪子尖端紮手,李致放下剪刀,瞥見她後背斑駁血跡因沾上雨水暈染,不由皺眉。

他吩咐歲稔道:“帶鄭姑娘去偏室更衣。”

“不妨事,謝殿下關心。”鄭妤正想開口說正事,李致卻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鄭姑娘無需客氣。”

言外之意,她是一把稱手的刀,故不能染病,以免貽誤正事,並非出自關心。鄭妤抿唇淺笑,擺清自己的位置,恭敬不如從命。

偏室,燈火微明,鄭妤迅速脫掉濕衣,撿起一旁的衣裙穿上。

系好腰帶後,她張開雙臂,衣袖垂落,竟出奇合身。

“奇怪,他這怎會有我的衣裳……”這身黑裙是她昔日在宮中穿過的,因顏色暗沉,她並不喜歡,穿過一次後便被丟進角落。

修身衣裙緊貼肌膚,鄭妤穿上後瘦瞭一圈,纖纖柳腰禁不起風吹。李致無端憶起寧遠侯府那日,手掌觸上她後腰的感覺,掌心似有熱流流過,莫名發癢。

他左手端起茶杯,借茶水沖淡喉中幹澀。涼茶濃鬱苦澀,喚醒他搖擺不定的理智。

“時常聽母後說鄭姑娘烹茶一絕,未有幸品嘗,鄭姑娘請。”李致擡手指向對面位置。

地位懸殊,主客有別,鄭妤沒想到李致會讓她上座,略一欠身,施施然落座,“殿下說笑瞭,您不是沒喝過我煮的茶,隻是從未對煮茶人上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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