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50)
作者:燕攸
“燕燕……”他連聲低喚她的乳名,與踏在甬道上的碎步節奏一致,一聲接一聲,不絕如縷。
鄭妤被那一聲接一聲的“燕燕”喊得頭皮發麻,用殘餘的神智低喃回應:“阿……延……阿延,這樣稱呼你可喜歡?”
“喜歡。”
像被賦予某種特權,鄭妤樂此不疲呼喚這個獨屬於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絡繹不絕。
“燕燕,還要退麼?”
“不……不退瞭。”
冬去春來,嬌鶯啼,碧波漾。
春退夏繼,悶雷響,小船搖。
夏季格外漫長,暑氣遲遲未曾消散,不知過瞭多久,久到鄭妤猜測炎炎夏日永遠不會過去時,秋雨淅瀝。
一場秋雨一場寒,鄭妤瑟瑟發抖。
“燕燕,可以嗎?”
鄭妤不想搭理他,李致卻不依不饒,又問瞭一遍。
“可以。”
——
水霧氤氳,鄭妤伏在寬廣臂彎上小憩,那雙幫她洗浴的手,在她身上摸著摸著,突然扣住她的腰把她舉起來。
浴桶中,表面風平浪靜,底下暗潮湧動。鄭妤幽怨困倦,皺眉斥道:“九次瞭還來,李殊延你有完沒完?”
李致死皮賴臉懇求:“燕燕,我們……湊個整。”
筋疲力竭,癱軟無力,咽喉幹澀,渾身酸痛。鄭妤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
“還難受?”李致從背後將她擁入懷,低頭輕吻後頸。
她咕噥哼唧:“難受,腰疼。”
“我幫你揉揉。”
“別……你等下又……我真不行瞭。”
“勾我時怎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他柔聲說著,指腹在潮潤的肌膚上一筆一劃描摹。
橫,豎,撇,捺,橫……寫出一個“李”字。
撇折,撇折,點……寫出一個“緻”字。
後腰酥酥癢癢,鄭妤笑而不語,接著他前一句話道:“殿下這是覺得我放浪瞭?”
“床上無君子,帳中無淑女。你妖嬈嫵媚的姿態,獨我可賞,我丟盔棄甲的模樣,僅你可見。”李致親吻她的發絲,“遵循本能就好,你想要,我滿足你。你不想要,我會盡力克制自己。”
“說得好聽,我方才讓你停,你停瞭嗎?這般縱欲……”
“並非縱欲,而是重欲。”他將她轉過去,一板一眼糾正,“隻對你重欲,且僅此一回。往後床帷之中,我都依你。”
“殿下一諾千金,可不許抵賴哦。”鄭妤嗔笑著環上他的腰,學著他方才的樣子,伸出食指,在濕滑的後腰上描畫。
她心滿意足寫下最後一筆,指尖重重一點,道:“我的。”
“是你的。”
他後背疤痕縱橫交錯,方才她無力細想,這會摸到才想起來問:“你身上,為何留下這麼多疤?”
“嚇到你瞭?”李致不答反問。
“左右睡不著,想聽你說說,我都不曾聽你講過你的事。”鄭妤靠在李致胸前,惆悵嘆息,“你想瞭解我,易如反掌,我想走近你,難如登天。”
李致握住皓腕,帶著她的手上移,停在一處舊疤上。那道疤足有一指長,她分辨不出何物所致,但用指尖測量時,心疼不已。
李致道:“六七歲那年,我隨父兄出征,他們信任我,采用我的退敵之策。但是,那場戰爭,敗瞭。”
“四哥為護父皇,丟瞭一條腿。舅舅為瞭保護我……戰死瞭。這疤,便是那時留下的。”
李殊延說得雲淡風輕,大抵已經放下心結,那她是否要把血淋淋的真相……說與他聽呢?
“阿延,你……放下就好。”鄭妤決意隱瞞。
手掌下行,他將疤的來歷逐一告訴她。
最後剩下後腰那一道弧形疤,他道:“這一道,我忘瞭……”
“我記得。”
鄭妤昏昏欲睡,迷迷糊糊提醒他:“永德十七年,未央宮,我被人推下水,你跳下來救我,被荊棘劃傷。”
那是她第一次覺著,李殊延這個人,並非冷血無情,故而記憶猶新。
“寅時瞭,睡吧。”李致摟緊她,仔細將被角壓實,不再出聲。
他絕口不提,不願她回想往事,未料竟記得一清二楚。李致聆聽著鄭妤平穩的呼吸聲,眼睛不自覺瞟向她的左胸。
自己身上的疤,他尚能侃侃而談,可她身上的疤,他卻不敢過問。
心結
風吹開窗戶,卷走一室溫存。鄭妤幽幽醒來,身邊空無一人。肩頸酸痛,腰腹酸脹,兩腿酸軟,她蒙住頭往下看一眼,身上痕跡一點沒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