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30)
作者:燕攸
他恓恓嗤道:“又裝傻……你很清楚,本王不是這意思。”
“燕燕愚笨,還請殿下明示。”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皇後?”
“嗯——不願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直白發問反而自取其辱,連追問原因都顯得多餘。他擡腕提筆,繼續亂寫亂畫。
看他臉色不佳,鄭妤假設出千百種可能。她拍拍自己的臉,試探問:“殿下的意思,莫非隻有我答應您,才能獲得太後娘娘想要的結果。”
那也不是不行,鄭妤想,反正他們的婚約隻剩兩年半,回到深宮牢籠再住兩年半,避免小晉王落得跟李栩一樣的下場,值得。
李致何嘗猜不到她的心思,立時道:“不止,撕毀和離書,解除契約。”
“敝帚自珍”四字躍然紙上,同左側“能者居之”一一相對。
鄭妤取下一支細筆狼毫,於硯上輕刮兩下,傾身落筆。
“舍本逐末?”李致微哂道,“清麗雋永,字寫得不錯。”
“殿下,您不該為必然離開之人,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誠然,是太後娘娘讓我來勸您,可其中不乏我的意願。”
“您已經等八年瞭,我希望殿下得償所願。”
穗豐,五谷豐登;歲稔,年成豐熟;遠謨,深謀遠略。而須彌,在佛教中意為三千大千世界中心。
“你倒瞭解本王。”他似笑非笑嘲弄。
羊毫飛旋搭在狼毫細筆正中,李致用力一按,細筆向下彎曲。兩支筆縱橫交錯,隻要羊毫再下壓一寸,細筆勢必攔腰折斷。
錯就錯在,羊毫質軟,難克剛硬。
他將兩支筆一起收入掌心,任意丟在案上,改說他事:“今日早朝,溫大人稱已勘破溺亡新娘案。”
鄭妤剛想說那是件好事,想起之前推測的溺亡案真兇,臉色大變。她小心翼翼打聽:“然後如何瞭?”
“然後,他被扒掉官服,扔進死牢瞭。”
太學
夙興夜寐查懸案,歪打正著發現幕後黑手是皇帝,丟瞭官職不說,還把小命搭進去,可憐又可悲。
“就因為他查出真相?”鄭妤憤懣不平,雙手撐在桌案上,咄咄追問,“可主理此案的是關寺正,為何隻有溫寒花獲罪?”
一聽溫昀被下獄就急眼,存錄室那番話,什麼無愛何生恨,果然是說給他聽的。李致抿唇,保持緘默,捎上一卷書,慢步往外走。
鄭妤低頭盯著自己貼在紙上的手掌,再看自己□□似的姿勢,兩眼一黑。她端起梨湯追上去:“殿下,您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天天給您熬梨湯。”
“梨湯免瞭,你若能為本王做別的事,告知你也無妨。”他近來正為太學的事煩心,太常寺卿為何絡整出的爛攤子找過他好幾回,言昭寧郡主不遵綱紀,不敬師長,祭酒和博士束手無策,太學怨聲載道。
太學未有招納女子入學的先例,李致設法給何絡謀瞭旁聽席位,招致諸多不滿。且何絡本人不思進取,因他跟長公主沆瀣一氣強迫她學習,何絡積攢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這才殃及太學諸生。
“殿下想讓我去勸勸郡主?”
“非也。”
“那是……想讓我和郡主一起去太學旁聽?”
書卷輕敲腦門,飛快繞半圈,挑起她的下巴。他問:“不,本王要你成為正式的學生。”
次日一早,燕王府後門走出一位俊俏的公子哥,跟立於馬車旁的少年互相一拜。
少年微笑迎上去,接過書箱堆進馬車,道:“屬下潘簡,往後負責接送王妃往返太學。”
“你要稱我公子,讓人聽見露餡兒就不好瞭。”鄭妤說完去拍潘簡肩膀,潘簡見瞭鬼似的躲開。
太學,學生三五成群圍在庭院裡,嬉笑怒罵,好不熱鬧。一錠碎銀騰空而起,一手接住拍在桌上,那學生引吭高歌唱些什麼,引起哄堂大笑。
“他們在幹嘛?”鄭妤扯住潘簡的衣袖問。
潘簡面如土色,急忙把自己的袖子扯回來,恭敬拜道:“屬下要去幫博士備課,公子請自便。”
“不是,你就不管我瞭?你再跟我說兩句,我要先去找誰……”任由她叫喚,潘簡頭也不回。鄭妤洩氣撇嘴,往人堆裡湊。
“先有昭寧郡主,後有燕王妃,燕王殿下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啊凈往太學塞女人來。”
鄭妤聞言一驚……李殊延讓她女扮男裝進太學,特意叮囑隱瞞身份。為何所有學生,都知道燕王妃要來太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