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09)
作者:燕攸
她心中不止有他,定還有溫昀一席之地。
七年前,夜訪芥園那夜,她高燒不退,抓起他的手貼在臉側,反複低喃“溫寒花”三個字。
還有六年前,她嫁人那日。他令遠謨送畫,暗示他的心意。後支開溫昀潛入新房,他想著,隻要她願意,他就帶她回宣京,風風光光娶她為妻,與她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她不抗拒他親近,他心生歡喜,可最終,她竟以為他是溫昀……何其可笑!
“殿下?您……為何冷笑?”
李致緩緩睜眼,看向韓傑,吩咐歲稔道:“把他指甲拔瞭。”
貫耳慘叫持續半個時辰,犯人十指指尖鮮血淋漓,血珠接連滾落,打在散落一地的指甲蓋上。
玄金翹頭履踩踏,指甲從中崩裂,頃刻間化為齏粉。衣擺掠起一陣風,連同粉末一並揚去,灰飛煙滅。
李致停在刑架前,淡漠開口:“這二十年,無故暴斃的宮女,共計二十八人,悉數被你玩弄過。本王問你,妤娘看到過幾個?”
“不知。”韓傑氣若遊絲答話。
想來也是,韓傑若知曉目睹他行事之人,豈有放任她安穩度日之理?李致轉身招來歲稔,道:“關進方室,逐日卸四肢,去雙耳,廢雙目,再淩遲,留口氣扔到絳雲殿去。”
“讓他睜開眼好好看看,打妤娘的主意是何下場。”這個他,指的是李栩。
以鄭妤那別扭的性子,既不願嫁他,也定不願隨他回王府。無論留在壽寧宮,還是住在別處,終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韓傑,即是給李栩的警告。
殘陽餘暉鑲邊,風瑟瑟,雪紛紛。女子遠遠看見他,縮起腦袋轉身,改道而行。
“鄭雲雙。”他出聲喊她。
鄭妤無法視而不見,隻好不情不願折返,立於側方行禮。
“去哪?”李致接過穗豐手裡的傘,來到她身邊。
勁風颼颼,衣袂飛揚,廣袖在眼前翩然垂落。兩人腳尖挨在一起,間不容發。他擡手欲拂肩上雪花,她瞥見指上幹涸血跡,微微蹙眉躲開。
他道:“若無處可去,本王可為你覓一處容身之所。”
“謝殿下,但民女已經欠殿下太多人情,落腳處便不勞殿下費心瞭。”她微笑回絕。
“母後沒同你說?”
“說什麼?”鄭妤瞇眼輕笑。
說他迷途知返,還是說他心儀她?崔芷沅還說自己垂垂老矣,惟願撒手人寰之前,得見她和李致修成正果。
她一字一句聽進去,最終沒答應崔芷沅。別的事情都可以,哪怕崔芷沅要她和溫昀握手言和,繼續維系婚姻,她也願意勉強。唯獨他,她不願勉強,不願妥協,不願將就。
此地風急,她退燒不久,身體正虛,冷不防打個噴嚏。
“跟本王走。”李致拽住她手腕,不容分說拖著她往前走。
出朱雀門,遠謨俟於馬車旁,已恭候多時。他搬來步梯,請她登車。
“鄭姑娘請。”
鄭妤狐疑看向李致,隻這片刻遲疑,便被他攔腰抱起塞進車廂。
車輪軲轆,天旋地轉,她站起來時,馬車已開始行駛。她失重退後,栽進溫暖懷抱。
毛領仍有餘溫,緊貼面頰,她蒼白的小臉染上一層淺淡緋色。
“一抱還一抱?”
他低醇的嗓音,混著揶揄低笑,在耳畔回響。她錯愕偏頭,他的臉近在咫尺。
溫熱的氣息噴灑下來,隨她的呼吸進入她的胸腔,攪得芳心蕩漾。鳳眸映出她的容顏,他眼中有她。
空間不大的車廂,如同獨立風雪的溫室,氣溫高得出奇。鄭妤慌亂垂眸,視線所及,脖頸凸起處,上下滾動,又是別樣誘惑。
緊貼著李致胸膛,她如芒在背。逾矩不足以形容他們此時的姿勢,用上宣淫一詞也不為過。
腿軋著腿,後腰緊貼腹肌,後背與胸膛牢牢相抵,還有捉住細腰摩挲的手……她整個人陷入他懷裡,寬厚貂裘把他們裹在一起。
他俯身低頭,鼻尖貼著她耳廓,時不時輕蹭,蹭得她頭皮發麻。
“殿下恕罪。”鄭妤慌慌張張撐著他肩膀起來,急出哭腔。
好在李致沒刻意整蠱她,鄭妤順利挪到馬車角落。她面朝車身,手指焦躁不安摳座墊,恨不能摳出一條縫把自己埋進去。
什麼一抱還一抱?她才沒有投懷送抱!
“和離書,本王兩日之內幫你拿到手。”
“您別為難他……”她脫口而出,不想李致聽後,面色頓時冷峭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