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守歲隻得收回腳步，好一頓掙紮才放開手，讓路望舒跟著女谷主前輩走，至於路望舒卻是頗樂意跟女谷主深聊一頓，畢竟心有疑惑，得弄明白瞭才能安生</p>

一刻鐘不到，路望舒被領進一處開闊的廳堂</p>

說這座廳堂開闊，指的並非占地有多大，而是這兒所有的方窗以及八扇雕花門扉完全是敞開的，即便是坐在廳堂的最裡端，擡頭去看就能將外邊的人事物盡收眼底</p>

但好像哪裡有古怪，他一時間逮不著那個點</p>

“督公大人跟守歲之間的事，根本就是又臭又長的孽緣”</p>

女谷主那慢悠悠的聲調一入耳，他整個人緊繃，一股怒火突然騰騰燒起</p>

“一世又一世重複著相同的事，她想通瞭，決定放手斬斷，督公大人卻一改態度硬巴著她不肯放，這還不是孽緣是什麼？”</p>

路望舒驚怒不已</p>

女谷主稱呼他“督公大人”已讓他心感訝然，像還知道他與薑守歲之間的幾世牽絆是歲兒告訴她的嗎？</p>

不！若是那樣，歲兒定會事先知會他</p>

阿舒會喜歡上清泉谷的，還有女谷主前輩啊，她什麼都懂，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他想起薑守歲說過的話，但此時此刻的他心中並無好感，隻覺女谷主的底細必須探探</p>

“你這孩子真是……想蠻幹呢欸，安分點兒，對你沒壞處”</p>

那張雙眼笑彎彎的圓臉似乎一下子在他面前放大，驀地壓迫過來，路望舒的攝魂術才起瞭頭，不及施展開來便被賞瞭一巴掌耳光</p>

不是真的遭掌摑，沒誰打他，但面頰熱辣辣一片，那股無形氣勁穿透胸口，他整個人大受震憾，不管是有形的軀體抑或看不見的心魂意識，在這瞬間都遭受這股力量的沖刷沖擊</p>

他找到那古怪的地方瞭——</p>

明明擡眼就能看到廳堂外的動靜，他看到幾位大嬸和婆子拉著薑守歲說話說個沒停，他的目光甚至與她對上，她還沖著他笑……可是明明處在同一個空間，卻又覺得自身被困住，外邊的笑語聲彷佛隔著水幕傳來，模糊不清</p>

此刻能清晰傳進耳中的是女谷主那蒼老的、徐慢的、笑笑的語調，“老身先說瞭，咱對你沒意見，督公大人且安心隻是想說你跟守歲兒的孽緣是天道造的孽，天作孽猶可違，這一世你倆終於能扭轉命運，走出一條大道來，老身旁觀那麼久，終感欣慰”</p>

路望舒心緒上下起伏，前一刻還既驚又怒，此時被老人傢的話語所安撫，怒火驟滅，然而疑惑叢生</p>

“是晚輩冒犯瞭”原以為被震懾到開不瞭口，他吞咽唾沫，艱澀地發出聲音“恕晚輩鬥膽一問，前輩到底是何方神聖？”</p>

女谷主坐在那兒晃著腳，咧嘴笑“老身坐鎮清泉谷，乃一谷之主”</p>

路望舒聽到答覆並不覺失望，怕是清泉谷衆人就沒誰能模清老人傢底細，他初來乍到，今兒個一探不成，往後就尋機再探</p>

突然，老人傢在端詳他好一會兒後對他嘆道：“你是個苦命的孩子這麼苦，難得你能撐過來，更重要的是，還曉得心動，曉得去喜歡人，正因如此純粹，才有瞭這一世的重活，你啊，也是個挺好的孩子”</p>

又是那種被狠狠摑耳光的痛麻感，他整張臉痛到灼燙，長年堆疊在內心的什麼被徹底擊碎，他竟然痛到流淚</p>

薑守歲與清泉谷的一票娘子軍“周旋”許久，結束後才發現廳堂裡已無人，之後她在老太公的墳前尋到路望舒</p>

老太公的墳地頗為簡單，小小一座位在綠油油的山坡下，面朝著大片水田</p>

路望舒適才一路散步過來，沿途所見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本以為僅是小小一處谷地，裡邊卻別有洞天，亦有井然有序的街巷，以他粗略估計，谷中少說有五百口人，儼然是一座大村子</p>

“有人替我指路，說當年拾你回來、將你養大的老太公就葬在這兒”他笑著看她奔來，卷著袖子幫她擦去額上薄汗</p>

薑守歲點點頭“本想明兒個備上酒菜果物再帶你過來祭拜，你倒自己尋過來”眸光在他俊顏上梭巡，眉心一動“……阿舒好像哪兒不一樣瞭”</p>

“是嗎？”他笑意更深，傾前將她擁入懷裡，手順著她的發絲，長聲一嘆“來到這裡，好像真的不一樣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