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守歲雙眸都快瞪出眼眶，連日發燒令她頭昏，而今再被督公大人這“引匕首上身”的爛主意氣昏，完全是火上加油，雙重打擊，她分不清是心疼他多些抑或氣惱他多些</p>

她頂著所剩不多的力氣想趁機掙開甄栩的挾制，此際督公大人還嫌不夠讓她心疼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大步一邁，長匕貫穿他的左肩頭，他則抓到甄栩的臂膀，終於距離縮到僅餘半臂之距</p>

“放手”</p>

攝魂術，出！</p>

路望舒的嗓音低柔，如一根遊絲鉆進心底、遊入意識中，即便薑守歲不是被施術者，仍覺心魂震顫，兩手都想聽話放開</p>

如此之距，言誘目控，百發百中</p>

無須再掙紮，甄栩箍在她腰身上的手臂驀地松開，薑守歲發現腿軟到無法靠自己站住</p>

她癱倒下來的同時雙臂本能地尋找支撐，結果就是兩手摟著路望舒的勁腰滑坐在地，然後手沒勁兒瞭垂墜下來，虛抱著他一條大腿，自個兒的上半身就全賴他的大腿撐住</p>

至少擡頭的力氣還是有的，她揚睫去看，映入眼中的是極其詭譎且血腥的一幕——</p>

由下往上仰視，她能覷見路望舒的喉頸往上延伸至下巴的美好弧度，亦覷見瞭他喰在嘴角的美好翹弧，淡淡然，卻充滿邪惡之美，美得令人心驚膽顫</p>

她膽寒地見到中招的甄栩在松開她後，握住長匕的那隻手亦聽話放開，甚至有些矯枉過正地大大張開五根手指頭，像孩子們熱烈地玩著猜拳遊戲那般，剪刀、石頭、佈，張著五指變成一張“佈”</p>

“跪下”</p>

攝魂術再出，左相大人無比聽話，雙膝重重落地，上半身跪得直挺挺</p>

下一瞬，薑守歲眼睜睜看著路望舒拔出那把穿透他左肩頭的長匕，溢出的血珠濺在她仰高的臉容上</p>

她胸口一顫，在心疼即要瘋狂漫開之際，卻見他一手抓住甄栩的發髻往後扯，迫使對方的頭往後仰，露出喉結明顯的咽喉，跟著，那握住長匕的一手俐落劃過——</p>

一道紅豔豔的熱泉疾速暴噴，薑守歲嗅到濃濃血腥味，她聽到“啪、啪、啪”連續噴濺、飛濺的聲響，但她沒能親眼目睹那景象，因為筆直挺立的督公大人巧妙一個換位，下手之際果決地擋在她身前</p>

當她又能覷見時，前左相大人已成一具遭到割喉、死不瞑目的屍身，被路望舒毫無懸念一腳踹下巨石平臺，墜落深淵</p>

從督公大人命令衆人不可妄動，到他拋卻兵器孤身踏上巨石平臺，再到他被賊首甄栩刺傷，然後甄栩一臂松開人質、一手放開兵器，筆直跪下……這一連串過程演變，嚴守圍勢的一幹錦衣衛們看得清清楚楚，卻自始至終都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p>

再有，錦衣衛們萬萬沒想到自傢的督公大人最後會來個一刀割喉，鮮血噴湧，迅速瞭結，本以為逮到賊首還得往幾百裡遠的帝都押送回去，眼下什麼事都省瞭，連挖坑埋人都用不著，幹凈俐落啊！</p>

任務達成，危機解除，錦衣衛們面露松快，還刀入鞘</p>

巨石平臺的這一邊，督公大人將染血長匕一同拋下深淵後，終於轉頭垂目迎上薑守歲直勾勾的眸光</p>

她想，她臉色肯定很差，模樣肯定很淒慘，她見他迅速矮身蹲下，擔憂之色佈滿那兩丸漂亮的瞳仁兒</p>

“路望舒，你……你樣子也很慘的……”她下意識呢喃，瞅著那張被濺上斑斑鮮血的俊顏，眸光又移往他被刺穿的左肩，咧嘴扯唇，不確定有否笑出一朵苦苦的花</p>

“我在想啊，你真是個瘋子，你瘋瞭，然後……我八成也瘋瞭……”這次她確實笑瞭，呵呵笑著，淚水奔流</p>

最終她昏死過去，倒進瘋子督公染滿血腥味的懷抱中</p>

＊</p>

小巧銅爐裡點燃薰香，白煙如絲，是沉香木的氣味，具寧神靜氣之效，此刻剛好也能壓一壓屋中的血腥味兒</p>

在當地縣城頗受百姓們推崇的老大夫被錦衣衛們不由分說帶走，百姓們見狀無不議論紛紛，不知老大夫如何惹到那一幫從帝都來的兇神惡煞</p>

至於老大夫本人也莫名其妙得很，直到見著傷者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被請來看診，還得慶幸錦衣衛把他的大醫箱也一並“綁架”瞭來</p>

織繡山水的屏風後擺著一張軟榻，女子伏在榻上，未醒來，有人從她背後剪開衣服，露出她右後肩上的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