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顯地深吸一口氣，徐徐又道：“不知為何我總是夢見你，從小到大已夢過好幾次，數都數不清有多少回兒，我們在夢中……很要好”</p>

瞳底有亮光湛湛，她眨眸一笑，似要將他看癡</p>

“這一屋子的玩意兒我沒瞧上，獨獨瞧上某人，督公問我圖什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圖的就你這個人”</p>

密室裡風凝不動，而此際，彷佛連夜明珠發出的淡藍幽光也跟著冷凝在每一道呼吸吐納中，僅餘眼神交纏猶掀波動</p>

映在薑守歲眼底的是一張神情難掩震驚的俊秀面龐</p>

欸欸，就說她若實話實說，一準嚇著他，果不其然真被她驚得啞口無言</p>

以往還尋不到路子搭上他，兩人離得遠遠，她尚覺能徐徐圖之，可在救下他有瞭頭一回接觸後，整個心思便騷亂瞭</p>

她承認對待他，自個兒實是太躁進也太失女兒傢的矜持</p>

但如何是好？她似乎病態般喜歡上逗弄他的感覺，一再又一再地試探底線，捋虎須不知死活，卻這般樂此不疲</p>

咬咬下唇，苦惱地微晃小腦袋瓜，她輕語似嘆，“督公最好提防我多些，見著你，我腦子裡總想些亂七八糟的，下回若能再靠得這樣近，怕是要把持不住，對你做些失禮的事瞭”</p>

跟著像拿出極大的自制力，她往後退開好大一步，對發愣的他又是燦燦一笑，斂衽一禮後隨即旋身離開</p>

密室裡很安靜，杵在裡邊的男子宛若石化，那碩長身影彷佛變成其中一件珍藏，靜然無聲被擱在那木架邊角落，與一切融成一片</p>

不知過去多久，路望舒才察覺到密室那道半敞的暗門外，有人正小心翼翼探看</p>

“師父……您、您可無礙？”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侍監一臉擔憂，低低喚聲，挨在暗門邊的身影略顯遲疑</p>

見到來者是自個兒唯一的徒弟袁一興，路望舒發僵的面龐緩瞭緩，他擡手正欲抹把臉，卻見手中仍緊緊抓握那攏著鐵牌的一串絡子，有暗香浮蕩，令他憶及曾飲過的那碗梅花酒</p>

酒香醇中清雅，隱隱勾人心魄，恰是她的體香</p>

“師父……”袁一興不安又喚</p>

路望舒回神，緩緩挺直背脊“無事”</p>

簡潔丟出兩字，他從容走出密室，由著熟知機關操作的袁一興替他將小庫房的暗門關上，師徒兩人間足見情義，相互信賴</p>

佇足在屋中小廳，午後冬陽在敞開的門扉上灑出半邊薄亮，卻驅不走路望舒胸中陰霾</p>

徒弟來到他身側，路望舒驀地想到什麼正欲交代，心思細膩的袁一興已主動稟報——</p>

“師父，那位姑娘離開時，徒兒安排瞭小福子替姑娘帶路，小福子……師父可記得？入宮剛滿三年，是個十二歲的童監，做事挺機靈，他剛剛回來瞭，說已順順地將姑娘送出宮門外”略頓，抿抿唇他才又道：“姑娘臨去之時還賞下兩串子銀錢，說是沒帶上見面禮，不知一來就見到那麼多人，兩串銀錢就給咱們院子的小童監們買零嘴吃，小福子當場是傻瞭，竟傻傻將銀錢接下，等回過神想追出去，早不見姑娘身影”</p>

袁一興從懷裡掏出沉沉的兩串銀錢，捧到路望舒面前“師父，銀錢在這兒，可要歸還給那位姑娘？”</p>

滿心說不出的滋味，路望舒暗暗呼吸吐納</p>

往徒弟掌中粗略一瞥，兩串銀錢加起來少說也有四十枚，能買不少茶果小食，隻是她那心思簡直可笑至極，談什麼見面禮？</p>

他底下這一群大小內侍與她薑守歲何幹？何曾需要她給見面禮？</p>

“師父？”袁一興頭一次見到他傢師父的表情如此糾結怪異，好像打算把兩串銀錢瞪個灰飛煙滅</p>

路望舒清清喉嚨，嗓音持平，“既已收下，便拿去用吧，就按她的本意買些零嘴小食，分給底下的孩子們”</p>

袁一興露出笑容“是”鄭重地將兩串銀錢重新收進懷中</p>

如此已無事，少年原要退出小廳，好奇的心性卻驟然冒出頭來……唔，不對，應該說好奇心老早就在胸中叫囂，是被他死死壓抑，而此際一松懈下來，就有點按捺不住瞭</p>

袁一興不禁問道：“……師父，那姑娘是咱們的師娘嗎？師父把師娘養在宮外的私宅瞭是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