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歌(203)

作者:六耳圆圆


“好,依你,本案涉及人員,如何處理,都由你來裁決。”

“謝爹爹。”太子作瞭個揖,頓瞭一頓,又道:“孩兒還有幾句話,想與爹爹單獨說。”

朱見深一怔,繼而向其他人擺瞭下手:

“都退下。”

“是。”

餘人依次退出殿閣。

範千戶、李千戶押著熊保、匪首去往東廠,孫伯堅隨行在側。

梁芳則跟著萬貞兒離開,他瞥瞭眼熊保的背影,不解問道:

“娘娘因何要留下熊保的命?”

“蠢蛋!”萬貞兒目露鄙薄,“熊保明擺著是裝瘋,你明晃晃要他的命,豈不逼他狗急亂咬人,把咱們都牽進來?”

“那奴婢派人悄悄做瞭他。”

“好啊。”萬貞兒輕巧一笑,“那些匪寇隻與熊保聯絡,供詞上牽扯不到你,太子正愁沒你把柄呢,你派個人去,剛好自投羅網,給他送個人證。”

“啊?”梁芳大驚,忙扇瞭自己一巴掌:“娘娘提醒的是,奴婢蠢到傢瞭!也是奴婢心急,怕這熊保萬一經受不住嚴刑拷打,供出瞭咱們——”

“放心。”萬貞兒悠悠打斷,“他定然受得住,一個想活的人,什麼都受得住。況且,太子也不許他死,隻要我不倒,他便會一直熬下去。”

“隻要您不倒......”

梁芳細細回味著她的話,萬貞兒忽地頓足,回首遙遙望瞭眼乾清宮,道:

“你還是趕緊想想你自個兒吧,太子不會輕易罷休,這會子,約摸著正在萬歲跟前兒告你狀呢。”

“爹爹。”

乾清宮內,太子雙膝一跪,大有直言進諫之勢:

“滄州一行,孩兒遇刺事小,爹爹蒙冤事大,絕不能就此輕輕揭過啊。”

聞聽與自己有關,朱見深眸光一動:

“何出此言?”

太子娓娓道來:“熊保一黨打著為您采辦的名義,勾結商戶擡高物價,單是一匹緙絲,差價就高達十五兩銀子,遑論還有瓷器、玉石、茶葉等物,貪墨總數,至少有幾十萬兩之巨!饒是如此,他們仍不滿足,仗著您的恩寵,還要打鹽運的主意,分文不給,盡取官鹽,美其名曰:貼補聖上。使得鹽司官員做假賬、遭冤獄、逼繳竈戶,惹得民怨沸騰。錢,他們全拿,罵,卻是您來挨!回瞭宮,還要向您邀功,如此欺君罔上,豈不是在耍弄您嗎?”

朱見深的怒火成功被挑起,沉下一張臉:

“說下去。”

太子接著道:“采辦賬目需得層層審批,但有一項去民間查訪核對,便會立時露出馬腳,熊保區區一個禦馬監監官,若非有人給他撐腰,他怎敢膽大包天至此?”

朱見深眉目一凜:“你想說梁芳?”

“不錯!”太子昂起下巴,“梁芳認下的幹兒子,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每逢遇上外出采辦的差事,一個個總爭著搶著去,怕是與熊保如出一轍,想借著您的名頭,大撈特撈罷瞭。”

朱見深不語。

太子又道:“本來傢奴嘛,伺候得好瞭,賞幾塊骨頭,也是人之常情,何況爹爹一向待下寬仁,底下的人就是偷一點,也不去計較,可他們呢?反變本加厲,成群結隊的偷,還給主人引來罵名!奴若欺主,便是惡奴,爹爹,您不能再縱容下去瞭!”

朱見深面色猶疑:“梁芳兒子衆多,未必能個個都管束到位——”

“爹爹!”太子懇聲打斷,“您若不信孩兒所言,大可去內承運庫一看!”

內承運庫。

七個大窖,六個空空如也,隻有一個剩些零零星星的白銀。

朱見深一臉難以置信,說起話愈發磕絆:

“七、七十二萬、萬兩黃金,兩、兩千多萬兩白銀,隻剩這麼點瞭?”

梁芳撲通跪下,伏地大拜:

“萬歲爺明鑒,前些年修建顯靈宮、永昌寺,花費數額巨大,都是為瞭給您祈求萬年福澤啊。”

“好,好,都是為朕。”朱見深氣極反笑,“朕、朕今日不同你們計較,來、來日自有後人同你們算賬!”

梁芳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朱見深胸口兀自微微起伏,平複過情緒之後,漠聲道:

“內庫空虛源於朕,但、但攛掇朕鋪張靡費之過卻在你,往後外出采辦的差事,交給旁人吧。”

梁芳輕輕閉瞭下眼睛,無奈叩拜:

“是。”

東華門外。

夢齡跟著太子一起來送孫伯堅,太子面帶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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