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72)

作者:白语閑


平康坊以青樓聞名,亦是長安風流公子與遊俠兒常常混跡之地,美人與美酒,歌舞齊聚,是長安的不夜坊。

姬令雲他們剛剛經歷那遭驚險事,並無心思應酬人,尤其是裴燕度,當姬令雲道今夜要入大明宮將他丟在外面時,臉上神色又凍住瞭。

“你去應酬,我去休息。”姬令雲看著諸多官員期盼眼神,不由在他耳邊低聲道,“平康坊呢,你們男子不是最愛去的地方麼?你在長安混瞭這麼多年,若是有相好,也可以去看看。”

“郡主姐姐,我沒有。”裴燕度亦附在她耳邊道。

姬令雲聽完,瞪瞭他一眼,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把馬鞭塞回他懷裡,忿忿然跳下瞭馬,“群青,我們回宮!”

兩人這般低語的樣子早被衆官員看在眼裡,見郡主驟然生氣離開,大傢面面相覷,隻能望向殷城。

殷城上前,望著姬令雲遠去的背影問他:“郡主殿下為何生氣瞭?小十三,你惹她不高興瞭?還是因為我們要去平康坊,她對你不放心?天地可鑒,我殷城活瞭三十年,就沒見過你這種潔身自好不為女色所動的小子。”

“六哥,郡主殿下隻是嫌棄我不擅交際,我想隨她進宮,她不讓,她讓我隨諸位飲酒。”

他這番話惹來殷城的笑,衆官員亦松瞭一口氣。

“你之前何止不擅交際,如今離開長安五個月,見識到瞭神都官場,還攀上瞭郡主殿下,往後可不能給她丟人。”

殷城與他關系尚可,兩人一人在銀雀臺,一人管金吾衛,是解逢臣左右先鋒。

宴席入席時,天色已暗,但平康坊中的燈火燦若明霞,燈下美人托盤魚貫而入,酒香隨著斟酒落杯聲肆意散開,琵琶聲裡歌聲婉轉靡麗。

裴燕度心不在焉與衆人飲酒,他酒量頗佳,是因幼年時殺手訓練所致。

因為當殺手必須克服很多常人無法克服之事。

比如飲酒不醉,若是酒量不好,就會被組織淘汰,淘汰就是死。

他不輕易展露酒量,因為之前年紀小,解逢臣也沒試過他。

但今夜他要裝醉。

他隻飲瞭幾盞酒,臉上泛起淡淡紅暈,做出一副不勝酒力但為瞭郡主叮囑勉強而為,與衆人竭力飲酒的假象。

反倒是殷城看不下去瞭,阻瞭與他敬酒的人道:“小十三年輕,你們這些老油子可別太過分瞭啊!”

裴燕度趁機做出脫力狀,令手中杯盞落在桌面,面紅耳赤要去凈手,旁邊之人忙趁機朝身邊的酒姬使瞭個眼色,讓她扶著裴燕度離席。

裴燕度望著那蔻丹刺眼的手指,忙拽過殷城,讓他扶自己出去。

殷城嘖瞭一聲,“就這麼謹慎?”

然後又對其他人道:“你們是不是忘瞭,他現在是誰的人?別耍什麼小心思,萬一郡主殿下生氣瞭,可要你們好看。”

殷城總算逮到教育他的機會,一路對他指點。

“塞女人塞金玉,今晚有得應付,居然就這麼醉瞭,以後在神都官場怎麼混?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銀雀臺吧?”

可當他們來到凈手房時,裴燕度像躲女人似的也將殷城推開瞭,擡起目光清明的眸子,冷冷道:“幫我遮掩,拿腰牌給我通行,我要離開。”

“你要進宮見郡主?”殷城見他一副沒事的模樣,刮目相看,“演得不錯嘛。”

“不是進宮,仇傢找上門,今夜去殺。”裴燕度將解逢臣的信給他,“義父密信,隻說給你一人看。”

殷城接過信,將夜行腰牌給瞭他,掃興道:“搞瞭半天,你是讓我們擋箭牌。”

“麻煩六哥瞭。”裴燕度推開窗的一道縫隙,望瞭望四周路徑,他對平康坊,對長安都很熟悉,因為他本就是長安城裡浪蕩孤魂,也曾試過宵禁之後遊蕩夜城,躲避金吾衛。

拿上腰牌是以防萬一。

“那我說你醉得睡著瞭,我還給安排瞭個小美人陪床?”殷城笑道,“這樣那些老油子才會相信你舍不得離開瞭。”

裴燕度拒絕:“不行,假的也不行,會玷污殿下名聲。”

“這世道女子才守貞守名聲,你正當風流倜儻少年時,若守著郡主殿下一人才奇怪罷?在官場會被人笑話的。”

“笑話就笑話,反正我名聲已經夠差瞭。”

裴燕度不跟他囉嗦,跳出窗,飛簷掠走,片刻後那襲銀雀玄衣隱沒在夜色裡。

長安城沉浸在月色中,月花清暉,點亮世俗人傢的屋簷,他踩著琉璃瓦片,踏著木格石墻,身體裡的酒意已被內勁催飛至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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