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69)

作者:白语閑


女帝也並不強求她馬上成親,既然已有瞭人選,剩下時日,可待觀察和歷練。

所以她現在並不好稱呼裴燕度父母為公婆。

“母親是太和村人,父親他說自己是從北方流浪而來,因離傢時年紀太小,都記得自己是哪裡人瞭。”

裴燕度隻在下葬時來過太和村,而記憶裡的村落也漸漸模糊瞭。

母親的親人也凋零殆盡。

他如今親人除瞭義父義兄們,就隻剩下姬令雲瞭。

“那年下葬之時,是冬日,滿山都是雪,路都看不清瞭。”

“紙錢飛舞之時,同雪一塊落下,亦是分辨不清。”

裴燕度遠遠見到村落的茅草屋簷,頓時一夾馬肚,急馳而去。

因金吾衛曾派人來查看墳地,村人知曉裴燕度要回來瞭,生怕因他父母墳墓被掘惹上他這位小閻王,齊齊蔽護或離傢躲避。

但村正是跑不掉的,畢竟是一村之長。

他在太和村墓園等瞭數日,今日終於等到瞭裴燕度。

村正七十幾歲的人瞭,也算見識過大風大浪,當年還曾塞給瞭在墓前凍得發怔的小裴燕度一碗熱粥,如今他隻盼著裴大人能記著這一粥的暖意,不要大開殺戒才好。

日隱雲中,村落墓園周邊的樹蔭亦是巨大,裴燕度將馬停在樹下,抱著姬令雲落地。

村正雖自從當年一別就沒見過裴燕度瞭,但少年相貌自幼驚人美貌,如今褪去稚氣和幾分青澀,更是英武俊秀,而他身邊這位娘子……

村正前日從金吾衛大人口中得知,裴燕度攀上咱們武朝的金枝郡主,如今見他如此小心伺候這位娘子,除瞭郡主還能有別人?

村正立刻迎出,朝著姬令雲跪拜大禮。

姬令雲低聲道:“起身罷,老人傢莫要暴露本宮身份。”

村正雖看不清幕離後郡主的花容,但光聽聲音光看身姿就已感知威儀氣度,被她叫瞭聲“老人傢”頓時通體舒暢,又瞥瞭裴小閻王一眼,見他面色也是和悅,心中大石落瞭一半。

郡主之名在兩京百姓中可是頗有好評,若是她在,這裴小閻王也不敢做出格之舉。

村正領著兩人往裴傢夫婦墳地而去,前日時所見已被翻挖出來,棺材都撬開瞭,隻剩幾件衣裳,如今也隻是用草席遮掩,因為金吾衛不讓他們動。

“村正知曉是何人所為嗎?”裴燕度用手帕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露出上面的字來。

村正為難道:“小人實在不知,那幾日夜晚下著雨,根本聽不清這邊有動靜。”

“知道瞭,先退下吧。”裴燕度微點頭,揮手讓他離去。

村正戰戰兢兢一路三回頭地離去,姬令雲第一次涉足平民墓園,佇足看瞭許久,最後才蹲下來,與他一同擦拭墓碑,卻被他制止。

“髒得很,郡主姐姐無需親自動手。”

姬令雲見他很快擦好,又掀開蓋在空棺上的草席,將準備好的酒放入棺中,又合上瞭棺材,然後拾起放在一旁的鐵鍬,沉默著,將泥土重新覆蓋住棺身。

這一番勞作後,他額上微有汗漬,正要用手背擦拭,卻見一方柔潔白凈的香帕輕輕撫過。

姬令雲難得見他如此溫柔的沉默,自己擦拭的動作也輕柔瞭幾分。

“郡主姐姐,我父母被燒死後,碎骨殘灰被雪給覆蓋瞭。我手捧著一堆堆雪,根本分辨不清哪些是人骨哪些是房屋灰燼,所以隻有衣冠塚。”

“父親喜歡喝酒,我帶瞭神都最好的酒來放入棺中,若以後有人再挖,白費勁後,看到這酒不知敢不敢打開。”

“若是打開瞭,沾上一滴,十哥的毒藥也會讓那人生不如死。”

裴燕度眸色冷如冬夜月色,嘴角微揚,惡劣得宛如一個頑皮惡作劇的孩子。

燕巢

“這裡隻是衣冠塚,真正的墳地在傢中的樹下。”

“我那時將地上的屍骸雪和泥都歸攏瞭,埋在院子裡的柿子樹下。”

“那小院是父親母親租的,程大人為瞭謝我救他兒子,還替我買下瞭這個小院。我當時無法償還,隻得把自己賣給大人當仆從瞭。”

裴燕度輕描淡寫著,回憶著那些零碎的片段。

然後他帶著姬令雲去瞭母親的祖屋。

村正早已將這荒廢許久的屋子打掃幹凈,甚至還修補瞭房頂,但在姬令雲眼中,這屋子還是太過破損簡陋,屋頂茅草隨時都可以被狂風吹散。

“郡主姐姐,您先回長安,我今夜要住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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