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57)
作者:白语閑
如果裴燕度是重情之人,那麼珠娘與他之間的過往經歷,一定是極為感人。
方才被阿妹在城門前一番提點,她也許應該聽聽他的回答。
就算裴燕度不是與她結瞭婚契的情郎,就算他隻是她的仆從,也該給他一個機會。
“裴燕度,今日有人在我這裡告你的狀,我並不生氣。”
“長安那位珠娘,你若真心喜歡她,我可以成全你們。”
“至於你我的婚契,自然也可以繼續,過瞭幾年,待你升瞭官,到時候,我可以借口無法生養與你和離,姑姑也不會為難我瞭,你呢,也不必再委屈自己,離開心上人。”
姬令雲深思熟慮已久。
原本是裴燕度逼婚,她想,他要麼就是一時色令智昏,要麼就是想要借著她的身份往上爬。
不管是什麼理由,反正她答應瞭,也不覺得虧,甚至還反過來利用瞭他。
所以現在要她換別的人成婚,也不妥。這樣姑姑會知道她先前都在說謊。
如今若是裴燕度其實心中有人,那麼他們以後分道揚鑣也不會拖泥帶水。
她自認考慮周到,所以一股腦將心中所思都說瞭出來,自認做到坦誠,隻希望裴燕度別說謊。
她等著裴燕度回答。
沒想鏡中,她身後跪坐的少年,臉色在她話語間變得越發難看,甚至露出瞭不可思議的驚奇。
平素壓低的冷眸此刻又恢複成瞪大的杏眼,大大眼睛裡寫滿瞭疑惑,那原本含著淡淡笑意的唇也繃緊瞭。
他重重將梳子放在妝臺,手勁大,震得銅鏡都在顫抖。
“郡主姐姐,你這是未審就給我判瞭案,定瞭刑!”
“不愧是郡主姐姐,比我義父還要霸道。”裴燕度怒極反笑,“這銀雀臺,還是得交給郡主姐姐做主得好,我看哪個亂臣賊子還能從您嘴下逃過一劫,都不用動刀子瞭。”
姬令雲:……
不對,這跟她想得不一樣啊。
憑什麼你生氣啊?
姬令雲見他莫名其妙發脾氣,本來做好談條件心理的悠然自得立刻煙消雲散,她抓著梳子也學著他重重一拍。
“好,我明日就去求姑姑,我來當銀雀臺指揮使!你一輩子都得當我的狗!”
裴燕度握住她拍得微紅的手掌,輕輕吹著,同時冷笑道:“求之不得。”
長命
姬令雲這麼用力拍鏡匣,還挺疼,結果手立刻就被裴燕度狗腿似的握住。
還輕輕吹著幫她驅趕疼痛。
這種諂媚的事,也不知他有沒有對其他女子做過?當狗都當得如此熟練。
兩人你來我往互懟後,她想抽出手,結果他不讓,沉默片刻後,裴燕度垂眸低首道:“是我錯瞭,不該生氣。”
……
本來就是你的錯。
姬令雲冷哼一聲,“好,裴燕度,那你說,你為何要對我隱瞞珠娘之事?”
“我知道悲田院是何地,那是接濟孤病弱殘老之所,由寺廟主持擔任主事。”(註)
“珠娘一個盲女,你居然將她拋在那裡,孤身行醫?你都為她拼過命瞭,居然放心她一人在長安,你六哥殷城現在就在長安任職,你不怕他糾纏不休。”
裴燕度眼看著臉色又沉瞭下去,但面對姬令雲一臉坦然誠懇,居然還在擔心珠娘,他又無法生氣。
他長長嘆瞭口氣,幾乎是用從未有過的哀求委屈之聲,問她:“我的殿下,你是否已經認定我與珠娘是那種關系?”
姬令雲詫然:“你都為她差點都殺瞭殷城,還不是麼?”
“珠娘留在長安悲田院,是因為那裡可以令她施展醫術,她能自食其力,還收養瞭幾個孤女,那些孩子也離不瞭她。”裴燕度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聲音逐漸變得輕柔,“正如姐姐救瞭我,我這輩子也是離不瞭姐姐的。”
這句話,是當年她救下裴燕度時,他那時所說。
當時男孩目光清澈,純摯動人。
如今這話在少年口中說出,卻有別樣意味。
姬令雲心中微亂,略微煩躁道:“你從頭說,如何相識,又為何因她與殷城動手,你們到底什麼關系。”
“姐姐終於願意好好發問瞭。”裴燕度的臉頰微熱,害得她的手也跟著熱瞭起來,“姐姐若是真想入主銀雀臺,這審犯人,總得有個章程。”
姬令雲輕哼瞭一聲,催他快說。
“珠娘姓程,名文珠,是程尚書外室所生之女,姐姐是知道程尚書對我有送葬父母之恩,所以他臨死前囑托我,除瞭保護他的兒子程文秋之外,希望我能有餘力時,能保護他這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