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214)

作者:白语閑


“這裡就是你最好的安息之地。”

“沒有人會來救你。”

“因為你早就是死人瞭。”

這像極瞭姬令雲的口吻,薛陵看著容娘、阿福被裴燕度一一擊退。

無數條狗的吠聲將竹林圍著水洩不通。

林間僅剩的護衛都將被朱雀閣的人清除。

“我知道,今日姬令雲的生辰。”薛陵保持著最後的體面,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露半分怯色,“少年時,我曾給她送過一件禮物,她不喜歡,不過待我生辰時,她還還瞭我的禮。”

裴燕度聽到姬令雲的往事,明顯手下的動作稍有遲緩。

可容娘還是被他用一根竹枝穿透瞭腹部。

鮮血如花般綻在地面。

容娘倒在薛陵跟前,痛苦地抽搐著。

失去瞭竹枝的裴燕度吹瞭個響哨,自林間有人替他送來瞭一把傘。

油紙傘面是煙雲般的墨色,裴燕度撐開瞭傘,身體同時蕩開,一面擋開紛亂遮掩的竹花,一面躲閃著阿福不要命的匕首穿刺。

他輕盈得像附在紙傘上的羽。

薛陵嫉妒得都快滴血瞭,他恨不得這樣鮮活的生命隨著自己一起死去。

“你知道她送瞭我什麼嗎?”薛陵優雅笑道,他知道少年想聽,少年人就是好調弄心境,“她送瞭我一座長生玉佛。”

“然後陛下以為她對我有意,又見我們身份般配,想要訂下親事。”

裴燕度身形又是一滯,居然停下來對他道:“郡主殿下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人,除非你能騎馬上戰場……幸好你不能。”

“對啊,那一日我逞強,說要帶著這個小丫頭和李從雲去看花兒。”薛陵淡淡笑道,“那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策馬揚鞭,流瞭很多汗,曬瞭很久的太陽。”

“我們看到花,她還給我們一人編瞭一頂花冠,她很驕傲說,是剛向宮人學的,怕姑姑責罰,她還得替姑姑編一頂。現在她大約已經忘瞭那日跟她一塊跑馬的人是誰瞭。”

“因為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私下見過她。”

薛陵未曾想過自己生命最後,說得最多的人,想起最清晰的記憶裡居然都有姬令雲。

大概是因為現在她派人要自己的命。

那頂花冠在他養病期間從秋日掛著枯萎幹褐,到瞭第二年春日,被來看望他的姬慕蓉皺著眉頭扔瞭出去。

姬慕蓉給他捧看一枝新開的桃花,小公主笑意無憂,“阿姐送的東西有什麼好稀罕的,以後我送給你。”

都是戲弄人的騙子。

薛陵心中悵然,說話間,阿福被裴燕度的傘劍抵住瞭胸口。

阿福擋在瞭他的面前,為瞭救他,接瞭下這道劍。

裴燕度口吻冷淡:“郡主殿下讓你選一種死法。”

薛陵望著竹屋柔聲對阿福道:“扶我進去,給你的毒,你喝瞭嗎?”

阿福已是被刺傷,血流不止,強撐著一口氣道:“主人,我喝瞭,都喝光瞭。”

“很好,你我一人一半,這毒在兩個時辰前喝的,現在應當已入腑髒,很快就要毒發,我們進屋,你陪著我一塊死,黃泉路上,我不想一個人。”

薛陵聲音異常冷靜。

阿福趔趄著扶著他回到瞭竹屋裡,倒在瞭屋裡,七竅開始流血。

裴燕度靜靜望著薛陵的瘦得隻剩下一副骨架,白發斑駁,隨時都要散架的背影。

薛陵回頭,黯然的雙目已經開始流下血淚,他依舊是優雅的貴公子那般,要將門關上,留下最後的體面。

不過就在他即將把門關上之際,他忽然想起之前未曾說完的話。

於是薛陵微笑著對裴燕度道:“告訴姬令雲,我給她準備一個禮物,作為當年的還禮。”

裴燕度正想問什麼禮物時,那門已經輕輕闔上,輕微的機關聲響,那竹屋裡彌漫著奇異的香味,然後有火自門楣開始灼燒。

很快整個竹屋都已經燃燒起來。

夕陽逝去時,那竹屋的火光殘留著最後的餘暉,漫天黑煙遮蔽瞭天空。

裴燕度回過身,看到道上呆若木雞的崔庭之,他身畔是被容娘刺瞭一刀的錦繡。

看樣子,似乎是錦繡替他擋瞭一刀。

好在枯黃長發的癡情少女並沒有被刺中要害,裴燕度探著她的鼻息,命人將她帶回去救治。

白兔鷹在半空盤旋已久,一直等著裴燕度哨令才緩緩落下,“回去告訴姐姐,此地事畢。”

他又折下一根竹枝,讓白兔鷹帶回去報信,自己則扶起腿軟的崔庭之,“崔大人,該怎麼向允王回複,就是你的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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