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91)
作者:姜揽月
接著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噼裡啪啦地砸下來。
梁樹生也被這急轉直下弄得束手無策。
“梁樹生。”她抽抽噎噎叫他名字,“好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我真的好疼啊……”
她擡手掌根抵住眼睛,眼淚止不住地從長睫撲簌簌滾落,好像受瞭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卻又無法言說。
他個子太高,林遇青又低著頭,即便垂下脖頸也看不見她眼睛。
於是他便蹲下,牽著她的手,仰頭看她,沉聲問:“青,到底怎麼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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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水庭附近的藥店燈火明亮,充斥幹凈並不濃烈的消毒水味。
醫師正站在林遇青面前,溫柔細致地為她檢查腿傷。
“這兒疼嗎?”
“嗯。”林遇青抱著膝蓋,指腳踝下方,“這裡。”
“原本的傷還沒好又加重瞭,之後可千萬不能再劇烈運動瞭,雖然一開始不嚴重,但這樣反複下去肯定是會落下病根的。”
林遇青稍頓,沒應聲。
梁樹生站在一邊:“芭蕾比賽什麼時候?”
“月底。”
醫師聽見說:“芭蕾?那可千萬不能參加瞭,跑跳都得註意,更別說跳舞瞭。”
林遇青垂著眼,淡淡“嗯”瞭聲。
重新處理好傷口,天色大暗,路燈亮起。
原本梁樹生是來接林遇青吃晚飯的,如今也不想再折騰,讓司機去附近一傢私廚餐廳打包瞭幾道回傢吃。
兩人面對坐在餐桌兩側,很安靜。
私廚做的菜式看著簡單,面湯看起來清澈得都有些寡淡,可嘗起來卻是很濃鬱很豐富的口感,不膩,很鮮,不知道是用什麼肉類海鮮熬制的。
林遇青小口小口吃著面條。
屋內並不明亮的暖光,和掌心溫暖的碗壁,在一刻給瞭她無限的安全感——於她而言難能可貴的安全感。
……
大抵看出她不願多說,梁樹生什麼都沒再問。
晚飯後,林遇青收拾好書包,又翻出一本英語書,明天返校就是月考,她想再背背英語單詞,困瞭便去睡覺。
隻是大概是今天碰到瞭傅川江的緣故,林遇青晚上又做瞭那久違的噩夢。
從夢中驚醒,她靠在床頭平複瞭許久,而後手捋瞭把淩亂的頭發,一閉眼就是剛才的夢,不敢再睡,起身去廚房,從冰箱抽瞭瓶冰礦泉水。
一口氣喝下半瓶,冰徹的水壓下心底的火。
林遇青低下頭,肩膀落下來,額頭抵在冰箱門,頹敗地嘆瞭口氣。
與此同時——
“青?”
她猛的回頭。
便見到梁樹生站在她身後,一身肅然的鉛灰色睡衣,領口沒整好,神色有些倦怠地耷拉著眼,看她模樣笑瞭下:“幹壞事呢?”
“就口渴,來拿水的。”林遇青說,“你怎麼也起來瞭?”
“下雨瞭,窗沒關。”
林遇青這才註意外頭已經下起雨,廚臺邊沿濕漉漉。
梁樹生過去將窗戶關上,回身時才透過月光註意到林遇青額角的細汗。
他想擦去,伸手過去林遇青下意識往後避,他便收回手:“怎麼出汗瞭?”
“做噩夢。”
“什麼噩夢?”
“……”
“青。”
“嗯?”她擡頭,放空後視線有些茫然。
“你應該知道,我還在等你的答案。”
她低頭,在梁樹生覺得她要繼續保持沉默時終於開口:“白天我碰到傅珂瞭。”
在情緒都被吞咽消化後,她平靜而緩慢地說,“她沒有欺負我,我也不會再任由她欺負,她隻是告訴我說,她要出國瞭。”
“阿生。”她靠在冰箱,近乎嘆息般叫他名字,“我隻是覺得人生為什麼那麼不公平。”
梁樹生不知道她到底經歷瞭多少次、問過自己多少遍這樣的問題,才能做到此刻的平靜。
林遇青側頭看向落地窗外,輕聲,“我隻是覺得,為什麼有些人就該生來如螻蟻任人踐踏欺侮,而有些人卻永遠都能輕易拿到‘從頭再來’的獎券。”
“因為不公平是常態。”
梁樹生說,“無論是學校社會,還是傢世階層,這個世界上不公平才是規律,公平隻能是理想主義,追求公平本身就沒有意義。”
林遇青看著他,忽然笑瞭笑:“這是你作為梁傢少爺得出的結論嗎?”
“我從前也想過,人生為什麼那麼不公平。”
林遇青微愣,沒想到梁樹生被冠以這樣的傢世與權力後,竟也會陷入這樣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