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8)
作者:姜揽月
小姑娘咳得臉頰微微泛紅,她太明白自己的優勢所在。
她有迎風淚的毛病,刻意沒閉眼,風灌進來,眼眶便也濕潤瞭,在幽暗的燈光下、在潑天的暴雨中,顯得愈發楚楚可憐,天真又無辜。
林遇青便拿著這最清澈的眸子再次望向梁樹生。
可他眼底未變,依舊八風不動,淡聲:“不上樓?”
“卡被凍瞭。”
簡言之,沒錢,付不起房費。
大堂經理會來事,忙訓斥前臺服務不到位,又聽林遇青方才咳嗽幾聲,妥帖細致道:“林小姐您在這兒休息片刻,我去給您拿感冒藥。”
他沖林遇青笑,恰到好處的熱絡,“雖是夏天,真感冒起來也是難受得很。”
傍晚還差點被金沙灣趕出來。
而此刻隻因梁樹生主動問她一句,便得到如此殷切的對待。
卻也讓林遇青更明瞭,隻要她能站在梁樹生身邊,不管以何種身份,都足以借他的光得到庇護。
這個世界總是那麼不公平。
她拼盡全力都難以保全自己,卻隻消他周身的一點光芒照耀就足以。
林遇青看著梁樹生的眼睛,輕聲:“謝謝你。”
他勾唇,閑散道:“你說過瞭。”
林遇青一愣,想起自己發送的好友申請。
他看到瞭。
但他沒通過。
林遇青抿瞭下唇,卻沒想到他突然走來,在她對面坐下:“剛才為什麼上車?”
“什麼?”
“別裝傻。”
方才在金沙灣外,他出於禮貌問她是否需要送她一程,若她真是有地方要去,上車無可厚非,可她顯然隻是無所事事地閑逛,沒必要上車的。
梁樹生見慣瞭攀附和奉承,也習慣瞭女孩的追求,但眼前這姑娘顯然不一樣,就像她方才可憐兮兮的眼眶濕潤,可眼底卻是冷的,像個冷漠的旁觀者。
她的目的沒她外表那麼純。
但又不出於那些俗物。
他目光太銳利,林遇青在這樣的視線中隻能垂下眼,粉唇輕動:“因為雨太大瞭。”
他輕笑一聲,笑意未及眼底,便也興味索然的扭頭看向窗外。
風忽然又大瞭,雨點斜打在落地窗前,砸開噼裡啪啦一陣響,而酒店內正在放鋼琴曲Always With Me,沉靜悠揚,空氣中彌漫著由花香和木質香摻雜的東方香調。
許多富人都會在私傢園林聘請司香師,點線香,需要根據室內室外、時節變化、禮儀標準調整焚香品類,每天光是沉香料就要花費數萬元。
有段時間傅川江為瞭投某個合作方所好,躋身之流,特意請過一位師傅為自己衣料熏香。
而此刻這相似的香味讓林遇青有些應激反應般的頭疼惡心。
“梁樹生。”她忽然出聲。
他扭頭。
在對上他深邃淺瞳的這一刻,林遇青忽然想起瞭《關於莉莉周的一切》中的那片碧綠麥田。
仿佛被什麼深深的宿命感擊中。
“嗯。”
“什麼樣的女生可以成為你的女朋友?”她輕聲。
林遇青看他。
他依舊靠在那兒,沒動,也沒說什麼,隻是目光輕慢狎弄,一側眉挑起,幾乎是審視的姿態,上位者的居高臨下,帶著玩味與探究,像是要將她徹底扒開瞭看到底。
壞得不行,要多混蛋有多混蛋。
半晌,他擡手撓瞭下眉,漫不經心道:“漂亮就成。”
混不吝。
“那我夠漂亮嗎?”
這記直球打得出乎意料。
他目光由上而下看她,笑:“還成。”
她似乎比想象中的更有趣。
大堂經理在這時過來,拿著感冒藥和燙乎的薑茶,兩杯,分別放置在兩人面前。
林遇青跟人道謝,拆出一粒藥,就著薑茶仰頭咽下。
暖乎乎的薑茶入喉,連帶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重新舒坦起來,成瞭這個雨夜的靈丹妙藥。
方才那個有趣的話題就這麼被擱置瞭。
梁樹生難得覺得有些可惜。
小姑娘明明長瞭副溫順乖巧的桃心小臉,菩薩相,清冷中卻又詭異地帶著致命吸引力,梁樹生將這歸咎於她那雙眼。
很大很圓的杏眼,外眥角鈍圓,顯得清純嬌憨,又孱弱無攻擊力,但偏生帶著股別樣拿人的勁兒。
野、刺、頹,卻又有最鮮活的生命力。
比如在金沙灣那種場合,說打人就打人,說潑酒就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