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311)
作者:姜揽月
很快,出租車便停在學校門口。
前兩個月學校剛重新修繕過,原本門頭上“耀德高中”四字已經不那麼耀眼,這回換瞭新牌子,在陽光底下金光閃閃。
這個季節,學校圍墻邊上的紅梅白梅都開瞭。
梁樹生問過警衛室,跟林遇青一塊兒走進去。
老師學生都在放寒假,校園裡頭靜謐無人,枯黃的落葉落瞭一地還沒來得及掃幹凈。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小雪,地上已經沒瞭,光禿禿的樹杈上還積著星點融雪。
這和校慶時候回學校的感覺完全不同。
校慶時人聲喧鬧,成群結隊的同學將屬於校園的景致都擋去,而此刻,林遇青才真正有瞭回到母校的感受。
當時,她轉學得突然,後續都是陳景白給她辦的手續。
她隻記得,那時高二下學期剛開學不久,二月底,校門口還掛著祝賀梁樹生拿到華數杯一等獎的橫幅。
接著,以此為界開始往前回放,腦海中忽然湧進瞭許多過去原以為早已經忘記的回憶。
一次次的月考、期中考、期末考。
芭蕾舞比賽、奧數競賽。
想到他去外地參加競賽,晚上給她打來電話,說,寶貝兒,我很想你。
想到和他被罰在全校面前讀檢討,在全校面前說,女孩無需被鉗制在男性凝視中夾縫求生,你可以堅定地走你腳下的路,昂揚地成為你想成為的人,無論任何模樣,無論多麼特立獨行,那些垂落在你身上的男性目光不值一提,阻礙不瞭你,更無法摧毀你,你隻管向前就好。
想到運動會3000米跑,他遙遙領先,卻在終點線前轉過身,張開雙臂緩緩往後倒,全場尖叫沸騰。
……
兩人手牽著手走在校園。
他們當初的高二1班在三樓,兩人不約而同走進教學樓上樓。
林遇青從三樓走廊的窗戶往外看,忽然說:“阿生,高二之後的每年冬天我總是很容易變得不開心。”
梁樹生側頭看向她,沒說話。
她勾唇笑瞭笑,自顧自又解釋道:“因為那時候我們是冬天分開的,我總覺得冬天是特別容易産生孤獨感的季節,萬物凋零,一到下雪就覺得自己渺小又不安。”
他停頓片刻,忽然低聲道:“那我們就在冬天結婚吧。”
林遇青一怔。
太突然瞭,毫無預兆的,幾乎以為是幻聽。
“……什麼?”
梁樹生目光深邃而沉靜地註視著她,他說出這番話時的模樣和平時很不一樣,更認真、更嚴肅,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尾音是輕顫的,像是格外虔誠又緊張。
林遇青隱隱意識到什麼,心跳開始加速。
梁樹生看著她的眼睛說:“回教室看看吧。”
林遇青擡頭看向墻上高二(1)班的牌子,擡手,推開瞭門。
完全出乎意料的。
班級裡坐滿瞭人,大傢都穿著藍白色校服,老就徐站在講臺旁笑著看向他們。
虞葵坐在座位上率先揚聲喊瞭句“青兒!”
林遇青這才發現,不止是老徐,所有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都回來瞭,都坐在過去各自的座位上。
最後一排兩個座位空著,這是她和梁樹生從前的座位。
陳景白也在,作為她唯一的親人。
他靠在教室後墻,正舉著手機錄視頻,另一隻手捧著一束鮮花,走過去遞給林遇青。
林遇青怔得遲遲沒有伸出去接。
直到陳景白輕笑著嘲她一句“出息”,她才回過神來接花。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甚至連夢中都無法置信的畫面如今就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梁樹生叫來瞭如今分散在五湖四海的每一位高中同學,叫來瞭班主任老徐,大傢一起坐在高二5班的教室,就和十幾年前的高中時期一樣。
大傢笑著看向他們。
有人舉著禮花筒“砰砰”幾聲,氣氛掀向更高潮。
梁樹生就站在她身後,笑著,在她耳邊低聲說:“青,冬天也可以是重逢和結婚的季節。”
下一秒,講臺桌前的大屏幕跳動,幕佈上出現視頻畫面。
那視頻並不非常清晰,帶著細密的黑白噪點。
畫面中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後鏡頭轉動,以仰拍角度框在梁樹生周身,他穿著冬裝校服,裡頭是黑色單衣,身後是燈火通明的鐘樓。
再後來,鏡頭拉近放大。
少年沒看鏡頭,而是看向正錄視頻的人,他領口被風吹得鼓動,頭發淩亂,露出額頭與眉眼,棱角分明,鎖骨喉結突出,少年氣十足,張揚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