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158)

作者:姜揽月


梁凈慈的聲音很輕、很沉,壓抑又沉悶,讓聽者也跟著沉下去,仿佛深陷的沼澤。

“他恨我,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但他根本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

梁凈慈手指在手腕的疤痕上蹭著,越來越重,直到鮮紅一片,“我遭受瞭多少異樣的眼光,忍受瞭多少嘲笑,隻有我自己知道。”

林遇青皺眉。

“隻有刀片舔舐進血肉時的痛感才能讓我明白怎樣繼續好好活下去。

她忽然覺得有些冷。

大概是看出來林遇青並不想跟他說話,梁凈慈笑著聳瞭下肩:“我聽傅總提過,聽說你想要讓阿生保護你,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話音剛落,林遇青手腕被旁力拽過。

一道雪松木氣味湧入鼻間。

梁樹生緊緊扣住她手腕,將她拽到身後。

他目光狠戾鋒利,上前一步,拽住梁凈慈衣領,粗暴地強迫他擡起頭。

他背彎著,死死盯住他眼睛,一字一頓問:“梁凈慈,你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梁凈慈脖子被收窄的衣領牢牢掐住,臉越來越紅,嘴微張,想咳又咳不出來,氣息越來越短促。

明明更年長,明明掌握更多權勢地位,可這一刻卻在對比下顯得格外弱小,也天然占據所謂弱勢群體的優勢,周遭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梁樹生。

林遇青反應過來不對勁,上前握住梁樹生手腕。

“梁樹生。”

他不動。

林遇青喊:“松手!”

梁樹生回頭,看向她,眉間松瞭下,仿佛驟然從什麼困境掙脫,終於松手。

“沒事吧?”梁樹生問。

林遇青搖頭。

之前有裴義。

現在是林遇青。

梁凈慈的再次出現,還是在林遇青身邊,梁樹生不可能不多心害怕。

而此刻的梁凈慈手箍著脖子大聲咳嗽,躬著身,臉更紅,唾液不受控地滴落在地。

周圍很多人都朝這邊打量,竊竊私語。

緊接著車門打開,司機快步從車上下來,扶起梁凈慈。

梁凈慈又咳嗽幾聲,拿出手帕擦拭嘴角,擡眼再看向梁樹生時依舊沒有慍色,隻有失望與無奈。

“阿生……”

林遇青又在這一聲中看到瞭過去傅川江的影子。

傅川江也是這樣,壞事做盡,卻又永遠擺出這副模樣,他反倒成瞭那個最受困擾最受委屈的好繼父。

她伸出手,牢牢抓住梁樹生垂在腿邊的手。

他手心很涼。

在林遇青握住的那個瞬間,手指幾乎是痙攣般的顫動瞭下,而後低眸看向她。

林遇青看著他眼睛,溫聲道:“我們走吧。”

-

冬日天暗得快。

到傢時萬傢燈火亮起,在冬日裡顯得溫馨至極。

梁樹生就站在客廳外的大陽臺上,脫瞭厚重的校服外套,隻剩一件寬大的、滿是少年氣的厚版白色衛衣,嘴裡叼瞭支已經燃到一半的煙,背對著她。

半晌,他回過頭,問:“梁凈慈和你說什麼瞭。”

林遇青一頓:“沒說什麼。”

梁樹生看著她。

林遇青又想起他手腕上那一道道的疤

以及他說的那句,聽說你想要阿生保護你,但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你知道他在自|殘嗎?”

梁樹生擡眼,皺眉。

很顯然,他也不知道。

林遇青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確實沒跟我說什麼,他說的那些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我隻是覺得,梁凈慈的狀態很不對,陰沉、沉鬱,他左手手腕上都是疤。”

其實隻是看梁凈慈的外表,並不會覺得異樣。

但跟他說話時就會明顯覺得不對勁。

梁樹生喉結滑動瞭下:“青。”眼角神經微動,緩著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當時下手太重太狠,不該那樣。”

林遇青一愣。

“當然不是。”

哪怕梁樹生當時確實太沖動太莽撞,糟踐瞭自己的前途未來。

或許所有人在理智當下都會說他不該那樣、不能那樣,如果林遇青當時就在他身邊,也一定會拼盡全力攔住他。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錯瞭。

這件事中,他更是一個受害者,他是承托著死去裴義意志的受害者。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認為是梁樹生害得梁凈慈廢瞭一條腿。

但他最好的朋友失去瞭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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