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110)
作者:姜揽月
梁凈慈垂下眼。
老爺子若有若無地提點一句:“凈慈,有些事你心裡得掂把稱,這麼大的合作項目不是兒戲。”
漆黑處,梁凈慈無聲地攥緊跛腳褲腿:“嗯。”
*
梁樹生洗完澡出來,坐在床邊擦頭發,水珠順著發梢往下落,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他垂下眼,接起:“老爺子,您回南錫瞭?”
梁老爺子朗聲笑起來:“你消息倒靈通。”
“您這在酒會一露面就紮堆報道,我還能看不到嗎。”
“那怎麼也沒見你給我和你奶奶打通電話過來?”
梁樹生走到落地窗前,笑瞭聲:“你們這回打算待多久?”
“過完年再說吧,天冷瞭,你奶奶也不愛走動。”老爺子說,“聽凈慈說,你交女朋友瞭?”
梁樹生從床頭拿起煙盒,抽出一支,低頭咬在齒間,點煙時摁動打火機的聲音讓老爺子聽見,當即被斥一句,他也隻是插科打諢地笑一聲:“什麼時候我的消息要從他那兒聽瞭。”
“那就是假的瞭?”
梁樹生停頓瞭下,說:“是有喜歡的姑娘,還在追,沒在一起。”
老爺子到底是年輕時就見慣大風大浪的,早戀一類的事在這樣的傢族中更不算事,早早定下婚約的一大把,重要的是那人是誰。
“恒江建材傅川江的女兒?”
“傅川江是她繼父。”
“繼父”一詞自然能帶出許多聯想。
老爺子瞭解自傢孫子心性。再回想舒昭生日宴的傳聞,便也能猜到其中一定有別的故事牽扯。
兩人又閑聊片刻,期間奶奶問瞭句“是阿生的電話嗎”,而後電話就被奶奶拿去,叮囑瞭得空就回去吃飯。
掛瞭電話,梁樹生在落地窗前站瞭會兒。
少年肩膀挺闊,平直肩線已經有瞭成人的模樣,
回想起洗澡前在手機看到的關於梁凈慈與傅川江合作的新聞資訊。
他腦海中無端浮現起今夜舞臺上的林遇青。
明明發著高燒,明明虛弱到謝幕就暈倒,可舞臺上的她依舊笑意盈盈、光芒萬丈,盡最大努力去演繹那支舞。
他真切感受到她那句“我偏要在我的破爛人生中,搖旗吶喊、沖鋒陷陣、扶搖登頂”的意義。
而當他看到那條消息,卻也仿佛隱隱抓住瞭什麼。
關於林遇青為什麼如此堅持要比賽、為什麼說隻能靠自己。
這條線模糊不清,看不著也摸不到,可細線在掌心滑過,他腦海中便隻剩下她紅著眼眶說“再也沒有人會像你這麼對我瞭”的模樣。
心尖莫名泛出一股酸澀,在黑夜中剝落下來。
直到一陣手機鈴再次打斷思緒。
這回不是老爺子打來的,而是……林遇青?
人就在隔壁房間,怎麼倒跟他打電話瞭?
梁樹生接起:“怎麼瞭?”
她支吾著,聲音黏黏糊糊,還沒等她說出口,梁樹生先笑瞭:“還不睡?”
“……你不也還沒睡。”
他又溫聲問瞭遍:“怎麼瞭?”
“我有話想跟你說。”
又是句鋪墊的廢話,梁樹生繼續耐心道:“嗯,你說。”
大概十秒的沉默後,林遇青終於開口,聲線很輕,又透著股平日裡少見的軟,像撒嬌:“我考慮過瞭,阿生……其實你不用追我。”
梁樹生一愣:“嗯?什麼意思?”
“你看過那個電影嗎?《2012》。”
很知名的一個美國災難片。
“看過。”
“瑪雅人預言中,2012年12月21日之後世界就會陷入黑夜,太陽再也不會升起。”林遇青聲音很輕很靜,“你覺得今年的12月21日真的會是世界末日嗎?”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梁樹生還是勾唇,回答:“不會。”
“那就好,因為12月22日是我的生日。”
林遇青同樣立在窗前,一墻之隔,同他看著一片天空,“阿生,如果12月21日世界沒有毀滅,第二天太陽升起時,我們約會吧。”
梁樹生愣住。
他準備摁滅煙頭的動作因這句話隨之停頓,猩紅火光繼續向上蔓延,在風中一下下燒灼出明亮的火光。
直至灼燒到指尖,他才倏的回神,松手,煙頭在地板上留下深深墨點。
指尖輕微的燒灼感還在蔓延,而他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在寂靜的深夜中格外鮮明。
過瞭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