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常青树(106)
作者:姜揽月
“阿生。”
她態度軟化下來,“你不知道這次比賽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我必須要參加,必須要拿到獎項,即便受傷。”
“意味著什麼?”
林遇青眼底的水汽迅速蔓延,想到過往種種,想到破繭蝴蝶、鳳凰涅槃、枯木逢春這些詞。
可當鼻腔被酸澀堵住,當創傷被羞恥蒙蔽,太多太多的話依舊難以啓齒,而積壓的委屈情緒便如潮水叫囂著將她滅頂淹沒。
“我要賺錢,我要拿到獎金,我隻能靠自己。”她最後隻能說出這個答案。
可她低著頭,梁樹生並未看到她通紅的眼眶。
隻聽到她為瞭掩飾哭腔而強撐著顯得格外冷硬的聲線,反倒像憋著一口氣,不近人情的逞強。
於是他依舊極為不耐的,將錢包用力摁在她面前。
同樣拿著那把冷硬的聲線,“獎金多少,自己拿。”
敏感脆弱的少女這一刻還是覺得被侮辱。
她拿起錢包擲到一邊,眼圈氣得緋紅:“我不要你的錢,你這樣的少爺根本什麼都不明白,你不知道我需要怎麼樣才能過活,也壓根就不理解那筆錢對我意味著什麼!”
爭執無果,越鬧越僵。
最後梁樹生離開前看向她的目光好像失望透頂。
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那一刻,林遇青真切感覺到——
初秋來瞭。
她抱著膝蓋,死死咬瞭下下唇,直到殷紅血色都泛出來才終於松開,擡手用力按瞭下發燙發酸的眼眶,輕輕吐出一口氣。
……
止痛片終於送到,跑腿小哥在門口喊是誰買的。
“你給我吧。”旁邊一個也是一會兒要參賽的姐姐拿著藥走過來。
她聽瞭兩人吵架的過程。
怎麼說呢?其實兩個人都沒錯,都有理由。
隻是年少輕狂,年輕氣盛,兩人的嘴巴也是真厲害,一寸不留餘地。
“小姑娘,其實你男朋友說的也沒錯,你腳腫那麼厲害,咱們跳舞的不能隻看眼前這一次機會,多少人因為逞強最後落下挽回不瞭的病根?”
姐姐坐在她旁邊說,“我並非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才這麼勸你,我看過你方才那支舞,這比賽我肯定是比不過你的。”
林遇青愣瞭下,而後跟人道瞭謝。
她不是不明白梁樹生,但剛才那會兒也確實是被逼急瞭。
最後林遇青還是吃瞭止痛藥,去候場。
……
比賽正式開始,林遇青看著一個個精彩絕倫的舞臺,心中緊張更甚,好在止痛藥起效,痛覺褪去不少,燒應該也降下去瞭。
晚上八點半,輪到她上臺。
她跳的是《舞姬》公主變奏,音樂一起,以連續兩個極為輕盈的大跳入場。
入場動作她做得極為完美,滯空感到瞭極致,力量與美感融合得也極好,剛一開場就贏得臺下滿場掌聲。
林遇青的身形身段是天生跳芭蕾的料,長胳膊長腿,脖頸纖長,頭小臉瘦,肌肉勻稱不顯壯,有力量感,有軟度,也有爆發力,
她拼盡全力將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最好。
每一個踮腳、旋轉、大跳。
而腳踝的支撐力也就越來越大,幾乎到瞭崩斷的臨界值。
止痛藥也漸漸失效。
更急劇的刺痛感蔓延開來。
疼得她心驚肉跳,可舞蹈的美感包括方方面面,她面上依舊不露分毫,咬牙堅持下來,到最後幾分鐘,早已汗如雨下。
最後,以一個大跳結束。
臺下掌聲如雷。
林遇青提裙躬身謝幕。
頭低下去,這才敢蹙眉,胸腔也因為刺痛劇烈起伏,眼前幾乎發黑,大腦嗡嗡響。
她就這麼強撐著下臺,腳疼得站不住,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一陣陣發冷汗,額頭卻冒熱氣。
踩下樓梯時終於支撐不住,腿一軟,栽下來。
沒疼。
仿佛被什麼溫暖有力的東西托住瞭。
混雜著凜冽的煙草味和幹凈的雪松木氣味。
頭疼得要命。
意識散盡的最後,是梁樹生的嘆息聲。
不耐、不爽,但又無可奈何的縱容。
-
再醒過來時窗外天色大暗。
林遇青睜眼,眼前燈光幽暗,而她睡在沙發上,身上蓋瞭條珊瑚絨毯子,腳傷已經處理過,纏瞭一圈紗佈,抹瞭藥膏,清涼的冰潤感。
她緩緩坐起來,頭還疼,臉還燙,看來燒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