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燃(2)
作者:一池风月
浮雲寺梵音縈耳,香火煙霧繚繞,閑聊間她們走到瞭祈福處。
條條祈福帶纏系銅鈴,環繞著寺院古樹,乘於濃濃綠蔭之下。
鐘冬玲指瞭指其中的一棵古樹:“宋鏡歌,你要掛姻緣樹嗎?”
宋鏡歌轉向姻緣樹,本是風輕雲淡地掃視,註意力卻難控地固結在瞭某條祈福帶上。
風動,鈴響,翻卷開裡層懸系的,有些褪色祈福帶,她的剪水雙瞳隨之微微顫動。
兩頰碎發拂臉,宋鏡歌將頭發別至耳後,看清瞭祈福帶上的文字。
筆墨痕跡幹涸,陌生但熟悉的瘦金體躍然於上,遒勁有力,鋒芒畢露——“賸照歌臺拂鏡塵”。
荒誕的猜測乍現腦海,宋鏡歌驀然想起瞭許野望。
迅速意識到該想法的鐫空妄實,她將眼前場景歸因成偶合。
“不用瞭。”宋鏡歌轉過頭,“我不需要。”
離開浮雲寺按原路返回旅館時,寺外已薄暮冥冥,宋鏡歌坐在瞭副駕駛。
駕車於蜿蜒山徑,鐘冬玲放慢瞭車速,行駛至平緩路段,馬路兩旁的路燈亮起。
“昨天我翻瞭西部計劃的花名冊,北都航空研究院也參加瞭。”鐘冬玲回憶起參與人員的名冊,“他們藏城項目副主任的名字和你都是古詩標題。”
“有點湊巧瞭。”宋鏡歌的眉心稍動,“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許野望。”鐘冬玲道明對方的姓名,“宋鏡歌,和你的名字一樣好聽。”
宋鏡歌愣怔稍許,溫柔的目光寸寸凝滯,眼底所剩不多的笑意全部散盡。
半闔澈眸,再擡眼後,她方才的情緒藏匿的毫無端倪。
“中規中矩,沒有很特別。”宋鏡歌客觀評價。
車輛按照馬路指示牌轉彎,回答她的是轉彎處的一陣巨響。
轟隆——
川谷呼嘯,俄頃間周遭山崩地裂,側壁坍塌,擎天石筍橫七豎八地占領道口。
崩倒之音似雷霆貫耳,滑坡泥石流迅猛鋪展,體積龐大的碎石塊裹挾著泥塵嘩啦滾落,猶如海浪洶湧而下,在山路上砸出不規整的坑窪。
雨後藏城的夜晚潮濕,路燈照亮瞭山體滑坡的部分景象。
石頭亂無章法地壘疊堆壓,完全堵塞住曲折的前路,峽谷雙壁夾路,高空才能窺見天色。
來不及反應眼前的山體滑坡,鐘冬玲緊急剎車,宋鏡歌的身體前傾撞向玻璃車窗。
求生欲讓她伸出胳膊,閉眼護住頭部,附加安全帶的作用,成功緩沖慣性。
宋鏡歌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拍瞭拍膽戰心驚的身邊人:“幸好剛才你及時剎車,不然我們都得受傷。”
“太嚇人瞭,我現在出瞭一身冷汗。”鐘冬玲還沒緩過神,說明瞭她們的處境,“這條路本來就偏,又在晚上遇到瞭山體滑坡。”
“最近是藏城的雨季,山坡容易松動,我看看導航。”宋鏡歌下車查看情況,打開瞭導航軟件。
“路都被堵死瞭。”鐘冬玲跟著下車,看瞭眼宋鏡歌的手機界面,“山裡信號不好,導航得加載半天。”
宋鏡歌低頭盯著手機,導航正在持續規劃新路線,進度條加載瞭幾秒,終於規劃完畢。
剛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鐘冬玲,便聽見對方激動地提醒她。
“宋鏡歌,後面來瞭輛車!”
宋鏡歌聞聲望去,月朗星稀,山谷路徑附近隻亮瞭一盞燈。
峽谷的馬路並不寬敞,恍若看見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對方向她走近,輪廓便愈加清晰。
山谷滑坡將息,萬籟俱寂,男人站在夜色微蒙中,半張臉陷進暗影,通道裡光線昏暗,覆蓋瞭他的頎長身形,首頸筆直,寬肩窄腰。
藏城夏季的晝夜溫差大,男人身穿黑色沖鋒衣,站在瞭距離宋鏡歌兩步遠的地方。
是許野望。
時隔九年未見,宋鏡歌還是認出瞭他。
許野望逆光朝她,雙眼皮,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幹凈利落,外表看起來放蕩不羈,他眉眼佻達,微微上挑的眼形蘊有野性,漆黑的瞳仁融於暗寂。
潮濕燥熱的海汽在他的額前留下稀碎暗影,將情愫完全隱藏,使人看不清許野望的表情。
一瞬息,目光相接。
緊接著,許野望又錯開眼,好像是沒有認出宋鏡歌。
宋鏡歌無法訴說再次見到許野望是何種心情。
千語萬言淤積喉間,宛比鋒刃割扯軟脊。
怔然,而後是錯愕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