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對聞宴袒露自己原生傢庭的不堪, 雖然有可能或許聞宴早就將她的傢庭情況摸清楚瞭。

但時羨又怕他其實不知道。

反正他不問, 她也就不提。

她不想用這些不幸又糟糕的經歷來博取他的同情, 不想在他臉上看到一絲可憐她的神情, 不想此後讓他對她的愛裡面又另外夾雜著一些憐憫。

聞宴手掌貼著時羨後頸, 無聲兩秒後, 淡聲問：“是嗎。”

他其實不止一次見她在夢裡哭——

身體像個刺蝟般蜷縮起來, 隻占據大床一丁點兒位置。

眼睛密實地緊闔著，無意識流出來的淚水讓她長睫濡濕成一綹一綹的。

唇瓣抿得平直，隻掉淚不出聲, 要不是他無意間摸到一手的濕潤，還不知道她在哭。

時羨不願意說, 聞宴也就不再多問。

他隻是摟著她，手不斷輕拍她脊背。

在她睡著之後, 輕手輕腳地從浴室拿瞭根濕熱的毛巾出來。

擦幹凈她身上那些冷汗，讓她睡得舒服些，預防她在第二天感起冒來。

—

時羨再次去佈谷鳥上課的時候，一下午都沒看見李老師。

下班的時候，她去前臺找工作人員要來瞭她的聯系電話。

時羨在傢想瞭好久，她還是做不到當個置之不理的旁觀者。

李老師跟她媽媽一樣，弱中帶怯，想獲取自由，卻又被樊籠給束縛住。

要是再不從這道束縛中掙脫出來，最後的結果也隻會跟她媽媽一樣，再也望不見光明。

時羨隻要一想到當年和她媽媽別無二致的情況有可能會再次重現，她就不受控地渾身顫栗。

當年她沒能力，救不瞭自己的媽媽。

現在她長大瞭，或許她可以將自己的同事從無盡的黑暗裡拉出來，重新沐浴在光明普照下。

時羨申請加李老師為微信好友，等待同意的過程中，走出佈谷鳥。

見聞宴牽著好好，長身玉立地站在車前，她笑瞭一下，還沒說話。

小姑娘小跑過來牽住她的手，甜聲甜氣地說：“舅舅，你真的把時老師變成我小舅媽啦，你真厲害。”

聞宴低“嗯”一聲，坦蕩地接受誇贊：“我也這麼覺得。”

時羨小聲嘀咕：“……你不要臉。”

“我聽見瞭。”

聞宴大概心情較好，姿態很松弛地站著，神情也很放松，眉眼間是顯而易見的愉悅。

“時小羨，當著小孩子的面。”

肩膀和她挨著，他勾瞭下唇，也用輕而低的嗓音回：“——還跟我調情，是幾個意思？”

“……”

時羨覺得自己剛剛那句“不要臉”罵輕瞭，她瞪瞭他一眼後，坐去副駕駛室。

司機在開車，聞宴和好好坐在後座，要去接薑愛蓮去聞宅吃飯。

今天是宋知華早前約定聞、時兩傢一起見面吃個飯的日子。

就像每個要去見對象傢長的人一樣，時羨也有些緊張。

她坐在車上不斷刷著手機想分散一下註意力。

但之前那些她津津樂道的娛樂八卦和搞笑段子，以及舞蹈表演在此刻竟都變得寡淡無味去瞭。

但不知道為什麼，時羨沒在聞宴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緊張感。

他一如既往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甚至還在耐心地解疑好好的十萬個為什麼。

“舅舅，時老師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呀？”

聞宴言簡意賅：“她愛我。”

“那她有多愛你啊？”

聞宴語調不緊不慢：“那得問問你時老師瞭。”

“時老師沒告訴過你嘛？”

聞宴低低地笑：“沒，你時老師是個害羞鬼。”

怎麼可以在還是她學生的小姑娘和司機面前說這樣的話……時羨薄薄的臉皮泛起瞭不自然的紅。

她裝作沒聽見他倆的對話，低頭擺弄手機。

好好還在小聲地問：“時老師有多害羞啊，比我還害羞嘛？”

時羨覺得以聞宴那種極其不要臉的德行，說不定會說出什麼不正經的話來。

正要制止他，卻還是遲瞭一步，他漫不經心的腔調先在車裡響瞭起來，含著淡淡戲謔。

“嗯。”聞宴說，“她能得諾貝爾害羞獎。”

時羨：“……”

一聽到獎項，好好就興奮，她連忙問道：“那我呢，我可以得什麼獎？”

“你？”

時羨在後視鏡裡瞅見後座的男人在給小姑娘整理衣領，他懶聲回：“給你頒個諾貝爾可愛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