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雪一直在下(10)

作者:达斯里


蘇明時很意外會見到她,她說:“我也很擔心阿列克謝啊,你卻什麼都不跟我說。”

蘇明時慚愧低頭,看向她身邊的男子,徐秀雯這才介紹道:“這是吳斯時,他是位外交官,最近休假正好陪我來莫斯科看你們。這是伊萬·帕維爾,前蘇聯首席芭蕾舞者達裡婭的兒子,也是帶領如今國傢劇院芭蕾舞團起死回生的人,我在莫斯科念書時他幫瞭我許多,這是阿列克謝,我的芭蕾啓蒙導師。”

“你們好,我是吳斯時。”他微微笑著,親和卻不失威嚴地表達自己的身份,“也是阿琳娜的男朋友。”

蘇明時瞳孔一震,徐秀雯低著頭沒說話,阿列克謝看向蘇明時,又看向徐秀雯,心說大事不妙瞭。

徐秀雯扯瞭下吳斯時的袖子,被他攥住手往身邊拉,“我一直都聽阿琳娜說起過你們,很感謝你們為她所做的一切,日後請一定賞臉為我們送上祝福。”

蘇明時看著他,就隻是那一個瞬間,似乎說服瞭自己這些年來不過是白日做夢。

沒有人會原地等著另一個人的,他向徐秀雯承諾過什麼嗎?徐秀雯又對他表達過喜歡嗎?

沒有。

蘇明時有些艱難地吞咽,伸手握住吳斯時的手,“客氣瞭,婚禮請一定告訴我。”他看向徐秀雯,眼神柔和很多,“我一定會來的。”

徐秀雯心髒有些抽痛,很奇怪,這種感覺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新年夜,他掐點打來電話,閑聊的幾分鐘裡,她幾乎錯覺他們是一對戀人。

徐秀雯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沉默。

從這以後,他們之間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少,直到阿列克謝去世那天,蘇明時親手為他蓋上白佈,尋找親友主持儀式的時候才發現身邊親近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那是聖誕節,蘇明時撥通瞭徐秀雯的電話,聲如枯草:“阿琳娜,你能不能來送送阿列克謝?”

徐秀雯愣在原地,腦袋有些暈眩,隔天一早就飛往瞭莫斯科。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哭過瞭。

在教堂做完禱告,在墓園為阿列克謝默哀的那一分鐘裡,牧師平靜地講述他的過往生平,從輝煌的蘇聯時代到今天的俄羅斯聯邦,徐秀雯聽完瞭他的一生。

她離開莫斯科的那一年,阿列克謝還是個爽朗健談的大叔,誇她是個跳芭蕾的天才,而如今他長眠於此,安靜如一口枯井,連風聲都聽不到。

徐秀雯沒忍住哭出來,蘇明時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背,一言不發。

那天晚上,徐秀雯宿在他傢,他們開瞭瓶酒說瞭很多話,到最後徐秀雯抱著酒瓶子腫著眼睡著的。

蘇明時就像過去一樣坐在外面的沙發上,喝瞭一夜的酒。

他的腦海中總是回蕩著徐秀雯的話——“蘇明時,你疼不疼啊?”

疼的。很疼。

從來沒有人這麼問過,他就以為沒有人會在乎,所以再疼也沒有說過。

徐秀雯在莫斯科呆瞭一周,回去那天在機場與蘇明時告別。

蘇明時向過去那樣說著再見,徐秀雯抱住他,說:“蘇明時,我們下次見。”

蘇明時,蘇明時,每念一次這個名字就像在期待著見面一樣。

蘇明時內心有些翻滾,有些話像要脫口而出,“阿琳娜,你要過幸福的日子,我會祝福你的。”

“你也是。”她說。

“你騙瞭我。”

“什麼?”

“新年快樂不叫恭喜發財。”

徐秀雯笑瞭起來,拍著他背說:“在中國流行說恭喜發財。”

蘇明時也笑瞭起來。

時間到瞭,徐秀雯看著停機坪方向,外面晴空萬裡,陽光明媚,“莫斯科的雪終於停瞭。”

“伊萬先生,我是不是挑瞭個好天氣?”

蘇明時點頭,推她:“走吧,一路平安。”

莫斯科的雪停瞭,你也不屬於這裡。

13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蘇明時說,“那之後阿琳娜似乎結婚瞭,然後搬傢,電話換瞭又換,我們最終失去瞭聯系。”他輕輕說著,“我曾在電視上見過她幾次,她還穿著我送她的舞鞋在跳舞,後來沒見過瞭。”

我沉默瞭很久,問:“你愛她嗎?”

蘇明時沒回答,似乎終於想起來問我是誰瞭。

我拿出他倆的合照擺在桌子上,告訴他,“徐秀雯是我外婆。”

蘇明時的眼神終於有瞭波瀾,“阿琳娜過得還好嗎?”

“她已經不在瞭。”我說,“她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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