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568)

作者:青云悦悦


我給我的孩兒繡瞭鞋,做瞭肚兜,也留下瞭書信。

每日來給我送飯的婆子,日子久瞭也熟起來。我這才知道,我這是到瞭西楚,西楚秦將軍把我看守在這兒,定是為瞭要和他交換些什麼。又或者,我是他的軟肋,要威脅他什麼。

我聽瞭笑笑,什麼也不說。

肚子越來越大瞭,身子也越來越笨重瞭。我抱著肚子看著落日:這夕陽可真美啊。肚子裡的小人兒已經會動瞭,時不時揮動手臂,蹬蹬腿的,我摸著肚子對他說:“淘氣鬼,你可要乖一些,不然以後跟著你爹爹,你爹爹可會不喜歡你的。”肚子裡的小人兒似乎聽懂瞭,真的安穩下來。

生産那一日,真疼啊。可他最終還是乖乖的出來瞭,包在被子裡乖巧的睡覺,叫我的心一疼。

我抱著他在懷裡,怎麼也看不夠。晚上穩婆笑著道喜後走瞭,房間裡隻有我和那常來送飯的婆子。那婆子年紀大瞭,勞累瞭一日此時也在窗邊的榻上睡瞭。我把孩子親瞭又親,拿出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包袱,和兩封書信,又拿出一錠金子,躺在床上,最後看瞭一眼孩子,才狠狠心將金子吞瞭下去。

金子哽在喉頭,引起全身劇痛,孩子睡得正香,我咬著牙出瞭一身冷汗卻不吭聲,看著這孩子就想到瞭他,我忍不住笑瞭······

琴娘

我是琴娘,從小就在陸傢長大。

夫人告訴我說,我是他們在外頭撿回來的小丫頭,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在路邊等死瞭。夫人說她懷疑我應該是跟著傢裡人逃難的,隻是生瞭病,傢裡人也實在是沒法子,這才走散瞭。

陸老爺和夫人都是善良的人,我雖然看起來破破爛爛,卻到底還是有一口氣,所以他們救瞭我,把我帶回傢還請瞭大夫來醫治。

幾服藥下去也總算是有瞭起色,養瞭幾個月,我已經恢複正常。陸夫人便開始帶我去當初撿到我的地方尋親,畫像也貼瞭,撿到我的那地方也等瞭,甚至連那附近的叫花子也都打聽瞭,可是並沒有我的親人來尋我。

叫花子看著跟在陸夫人身邊的我說:“您可真是好心人,她這麼個年紀,人牙子拐回青樓還要嫌棄她吃兩年閑飯呢,哪個還肯要?”

真奇怪,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對自己的生病、親人一概沒有印象瞭,卻記得那叫花子說的這話。

我雖小,卻也知道為自己求一條生路瞭。可惜不會說漂亮話,隻會捏著陸夫人的衣角默默流淚。這副逆來順受的委屈樣叫陸夫人軟瞭心腸:“好瞭好瞭別哭瞭,不然就留在我傢。可是我傢裡也不養著閑人,不如你就從小跟著小姐,伺候小姐怎麼樣?”

我當然不懂什麼叫伺候小姐,可是我聽懂瞭“留在傢裡”這幾個字。於是我欣喜若狂,陸夫人也就罷瞭為我尋親的心思,將我帶回傢,又請人造瞭賣身契,從此我就是陸傢小姐的貼身仆婢瞭。

那個時候我才四五歲大,陸傢小姐比我還要小上些,那個時候才堪堪要三歲,正是學步、學說話的時候。我就每天帶著陸傢小姐玩耍,說是伺候,我卻總覺得多瞭一個小妹妹一般。

陸傢的孩子還有一個少爺,當時已經八歲瞭,身邊還跟著一個和他一樣年紀的仆婢,也是個男孩子,當時傢裡都叫他小黃。

陸少爺每日早起要讀書,快到晌午,就會休息等著吃飯,這個時間他就會來和陸小姐一起玩兒。小黃也跟在身邊,我遠遠地瞧著他,總覺得他有那麼幾分像陸少爺。

他也是陸夫人撿回府上的嗎?我不禁好奇。但是看他一臉嚴肅的跟在少爺身後,我總是不敢親近。

很快的,小姐三歲瞭。北齊的習俗是三歲要抓周,小姐的面前擺瞭琴譜、棋子、毛筆、畫卷,還有些胭脂水粉、釵環簪子。小姐卻獨獨抓著一本琴譜不放手,陸夫人笑著說:“看來清溪往後是要學琴的瞭,那這小丫頭跟著她就叫琴娘吧。”

琴娘,我在口中念著這兩個字。我之前叫什麼呢?那場大病以後,我什麼都忘瞭。這些日子在陸傢,陸夫人都是叫我小丫頭,現在有瞭正式的名字,讓我的心一下子從漂浮的雲變成瞭生根的樹,我雖然隻是個伺候小姐的仆婢,卻像是有瞭傢。

陸傢人丁單薄,陸老太爺過世瞭,陸老爺也過世瞭,陸夫人也過世瞭。整個陸傢就剩下瞭孤單單的少爺、小姐兄妹倆,除瞭我和阿黃,也就隻剩下傢裡做飯、浣衣的一個婆子瞭。

人一少,剩下的人難免傷感,又更加珍惜起彼此來。陸夫人在世的時候曾開過玩笑說以後把我許配給小黃,一句玩笑話卻讓我的心偷偷的歡喜,我偷偷看向阿黃,隻見他的臉上還是那一副嚴肅的神情,耳朵卻是通紅,我不免好笑,卻也在心裡知道瞭他並非對我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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