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566)
作者:青云悦悦
這個問題我想不到答案,可是她帶來的食物卻好起來瞭。
從一開始的饅頭、窩窩頭,到包子。包子又從素的到瞭肉餡兒的,這過去我不屑一顧的包子沒想到即便是冷掉瞭也還是好吃的!
到瞭再後來,漸漸的也有瞭些精致的點心。那一年上元節,我們分吃的還是粗糙的五仁點心,現在卻還有瞭綠豆餅、芡實糕這樣精致的!門縫下伸過來的手也不再可怖嚇人,隻是留下瞭老繭,手掌變得粗糙,指節粗大起來,卻不再腫脹、龜裂。手腕處也開始有瞭些肉。這種種的都代表著她的日子不再那麼難熬瞭。
不知道為什麼,曾經的對手、仇敵,如今我卻松瞭一口氣:可算是好些瞭,不然我都擔心她會影響到壽數。若是她沒瞭,我一個人又該怎麼熬下去呢?
她再來的時候,竟然帶瞭一油紙包的點心和一隻燒雞。自打進瞭冷宮,我吃過的葷腥就是那些冷掉的肉包子瞭,今日這一整隻燒雞和點心反倒是叫我不敢吃瞭。
“你不會出什麼事吧?”我小心地問,不想叫她察覺我的擔心。
她安慰我:“你放心吃,我沒事。現如今,她們對我和氣瞭不少。”話說吧,又對著我說瞭些別的,還提到瞭皇上的身子不好。
如今再提到皇上,我的心裡也是毫無波瀾瞭。他好不好又與我何幹呢?
我的腦筋沒有她好,還以為因為皇上身子不好所以宮裡優待瞭仆婢甚至罪人。等到那一次那些精致的點心吃完,我才琢磨過味兒來:皇上身子不行,可是皇子隻有一個呀!
我的心中仿佛又有瞭希望。這希望不可對任何人說,可是卻著實如同一團火焰點在心田,無論如何,有希望總是好的······
綠腰
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娘親就對我總是露出嫌惡的眼神。最開始,我們在北境有一間小小的茅草屋,雖然既不遮風也不擋雨,但總算是一個傢。
那個叫爹爹的男人從來不許我這麼叫他,若是聽到瞭就要惡狠狠地打我。當然,就算我不這麼叫他,他心情不好也會打我。
娘親每天在這小小的茅草屋裡做飯、縫衣,白天還會幫著鄰傢大娘洗衣服換一些微薄的回報——不過是一些食物。我們每天隻吃兩頓飯,爹爹早上出門時吃剩下的,就是我和娘親的飯,晚上回來爹爹吃過瞭,剩下的才輪到我和娘親。
娘親雖然不喜愛我,但是卻會在吃東西的時候盡可能多給我吃一口,我不敢擡頭看她,隻敢捧著那食物趕快吃下肚。
我之所以吃這麼快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雖然娘親將食物推到瞭我面前,可我要是擡頭看她,她的眼睛裡馬上就會是厭惡、嫌棄;另一個原因則是爹爹非常不喜歡我,要是看到我吃的多一定要換來一頓打的。所以我必須飛快的將這些食物吃完。
日子好像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每天我也不出去玩兒,就待在傢裡幫著娘親做事。娘親對我說:“別出門,別走動,你就餓的慢,餓的慢就吃得少,吃得少就不用挨打。”
可有一天,爹爹卻死瞭。他在田裡勞作,卻不想胡人策馬趕來搶劫,他舍不得那些辛苦一年眼看就要成熟的糧食,就是這麼一舍不得,惹惱瞭胡人,胡人的彎刀挑穿瞭他。
娘親哭得傷心欲絕,鄉親們把爹爹的屍體擡回院子,我跟著在旁邊哭。
族長來對娘親說:“你又沒有傳宗接代,生下的這個野種是不能留在我們村裡的。這野種招晦氣,會把胡人再招來。你收拾收拾走吧。我們村裡容不下你這樣不貞潔的女人,也容不下這小野種。”
娘親哭得更大聲瞭,我卻愣愣的:什麼野種?是在說我嗎?
可是分明,那些往日來過我傢的,吃過娘親做的面條的叔叔、伯伯們此時正在細細看著我傢的茅草屋,這裡摸摸那裡敲敲,商量著要把這茅草屋改成一個牲畜棚。
娘親除瞭哭還是哭,族長卻毫不留情:“你識相些自己走嘛,別叫我老漢到時候把你們娘倆趕出去。我老漢夠憨厚的瞭,不然就把你們兩個賣到城裡窯子裡,還能換不少錢呢!”
娘親哭著進屋,茅草屋裡啥也沒有,就隻有兩三件破衣服,娘親裹瞭個包袱卷,再就是那些鍋碗,娘親剛想把鍋拿著,就有一個嬸子進來:“我傢正好鍋壞瞭,這個我拿去用。”又進來幾個,為搶我傢那四隻破瞭口的粗瓷碗吵嚷著。
娘親哭著出瞭村,我隻好跟在後頭。這天地這麼寬廣,娘親走在前頭的背影那麼小,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