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266)
作者:青云悦悦
可是娘親陪著自己的時候那麼快樂,後來卻早早的病故瞭。娘親去的時候自己已經懂事瞭,知道瞭娘親常年在傢中操勞傢事的疲憊。心裡隱隱的有些怪父親:如果父親能夠也和別人傢的一樣,在傢中,那娘親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的離去瞭呢?
可是自己隻有父親瞭。子規又開始和娘親一樣,會期待父親打完仗回傢。
可是父親少言,性子又偏冷,不如娘親那樣溫和。父子倆見瞭面總是沉默。
再後來,父親帶回來瞭一個胡娘子,說她以後就是陸府中管事的姨娘瞭。自己對父親有瞭不滿:明明說好的隻有娘親一個夫人!可是黃伯對自己說,那胡姨娘是先帝的禦賜,父親不敢抗旨的。
隨著相處,父親果然沒有與胡姨娘恩愛忘記娘親,而胡姨娘的照顧,也讓陸子規感受到瞭久違的娘親的感覺。
可是,一夜之間,父親又多瞭個黛姨娘!而那黛姨娘更是有瞭身孕。子規恨上瞭父親!父親真是個騙子!
而青山外的那場刺殺,讓陸府一夕之間回到瞭最初的樣子,子規想自己本應該高興的,一切都是陸府曾經平靜的樣子瞭。可是子規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一下子空瞭,那種迷茫、恐懼包圍著他。幸好還有沉泥,還有父親,黃伯也還在,表哥也還在,姑母也還在······
父子倆心結漸開,自己明明都送出瞭那件軟甲,卻為什麼不能在父親臨走之前對他說上兩句關心的好話呢?
有淚從陸子規的眼角滑落下來,順著灰白的面龐滑落進發髻。
沉泥不忍再逼迫他,將粥碗放下時恰好黃伯進屋。
黃伯此時看起來疲憊極瞭:唇邊全是爆起的死皮,而發髻也稍有些淩亂,隻是隔瞭大半日,卻看起來風塵仆仆、滿面風霜。
沉泥的心裡一直覺得黃伯和善可親宛如自己的親人一般,見到黃伯這般趕忙攙黃伯坐下來,又是倒茶潤嗓又是盛粥。
黃伯倒是吃瞭茶,可是那粥也是攪動許久卻送不進嘴,隻是長嘆一聲。
“黃伯為何嘆氣,可是出去不順?”
“想不到,陸府一朝出事,求助無門,竟是連個打探消息的去處也沒。是我沒用!對不起老爺!”
陸子規自打沉泥問出那句話以後,就轉瞭眼珠看向黃伯來,此時正看著黃伯滿面的悲戚,陸子規雖是性情天真,但畢竟是陸傢人。此時倒是猛然回過神來:父親不在瞭,姑母久居深宮,表哥又遠在南疆非詔不可回都城。如今陸府上下,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瞭。
這麼想著,四肢有瞭氣力,也幸好是偷偷跟著沉泥學瞭武,雖然今日急火攻心、又一日未進食水,倒是一骨碌坐起瞭身。
沉泥的註意力全在黃伯身上,一時不察,就看到陸子規已經坐直瞭,又趕忙到床邊:“少爺您好好歇著,怎麼突然坐起來瞭?可是要喝水?”
陸子規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很堅定:“我沒事。父親沒瞭,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理當在此時撐起陸府,又怎麼能一味躺著歇息悲傷?”
沉泥自從跟在陸子規身邊伺候就隻覺得這位少爺格外天真書生氣,絲毫不沾詭譎算計,隻當他是三月裡盛開的玉蘭那般,高潔卻脆弱,沒想到陸子規半日功夫就想通瞭振作起來,反倒是讓沉泥在心中對他佩服瞭幾分。
沉泥還是奉過茶杯來,陸子規就著沉泥的手吃瞭茶。起身坐到黃伯身邊,將粥碗放在黃伯手裡,自己也端起一碗:“黃伯,吃吧。隻有吃飽瞭留有氣力才好想下一步怎麼做。你放心,我是父親的兒子,必不會讓父親蒙羞的。”
黃伯又是欣慰又是難過,卻不願拂瞭少爺的美意,便十分艱難地將那粥生吞瞭。
等到陸子規放下粥碗,黃伯也恰好吃完。陸子規一臉正色說:“黃伯,聖旨今日已到,父親離世定然已是真的,而皇上已經下瞭聖旨,父親想必也隻能安葬在北境。此事,想來已成定局,沒有轉圜的餘地瞭。”
“少爺說的是,雖然這皇上也太過霸道,隻是一道聖旨來通知我們,可是我們卻無可奈何呀!皇命不可違!”
陸清澤的手握緊瞭:“既是如此,黃伯我要去北境!”
黃伯有些訝然,又像是理解:“少爺,你是想?”
“雖說皇命不可違,隻是父親安葬在北境畢竟是遠處,又豈能沒有孝子摔盆?靈堂的守靈又豈能空蕩無人?”
黃伯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陸子規像是早已猜到:“黃伯我知道你要說,都城距離北境千裡之遙,想必就算是我去瞭,也錯過瞭靈堂。可是錯過瞭,也還有頭七、二七、三七!父親的墳頭難道就不該有親兒子的一聲痛哭和燒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