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他們就這樣隔著液晶屏幕，用目光描繪彼此的輪廓

“你不去玩遊戲啦”

半晌，阿紀問道

“等你去睡的。”

周哥看著手機屏幕，但屏幕亮的明顯，應該是切出去看別的地方瞭。

“你看什麼呢？”

阿紀不太滿意。

“看你微信。”

阿紀疑惑地縮小瞭畫面，聊天頁裡是周哥發來的截圖。

是他□□的收藏頁面，裡面保存著很多東西——有那兩首始終叫阿紀無法釋懷的歌，有他們連續數天交替的早晚安的記錄截圖，幾條長短不一的語音之類的等等。

阿紀的臉愣在屏幕前，趕在淚水流下之前把手機倒扣下去。

“我們都認識這麼久啦，我都沒有註意。”

周哥喃喃著

“嗯”

阿紀不想讓對方聽出自己在哭，說話盡可能簡短，周哥卻好像沒有察覺，繼續道

“我都沒註意我收藏瞭這麼多東西。”

“你收藏夾東西很多嗎？”

阿紀強行壓下情緒，讓自己不至崩潰。打開手機繼續查看對方發來的圖片。

她是真的以為對方並不記得也並不在意和自己有關的一切，盡管她深切感受過對方的溫柔，可她還是偶會感到害怕，為自己也許有天會失去與他有關的一切記憶。

到時候，就真的沒人會記得這一切瞭。

她從來不知道，周哥和自己一樣記得很多很多。

“還好，我好久都沒看瞭，大部分都是咱倆的記錄什麼的。”

“你以前很常看？”

阿紀連問

但周哥還真是個實在人，誠實道

“沒，我沒怎麼看過，就是你以前動不動就單刪，我才保存的，後來我號都很少上瞭。”

周哥的聲音像控訴、抱怨，又像是懷念和戲謔，想看阿紀會是什麼反應，誰料阿紀完全不否認

“我那時候還小嘛，誰沒年輕氣盛過？”

阿紀知道這個詞用在這裡不合適，但她也不願再去想那麼多，一反常態願意多表露一點自己的周哥，讓她感覺比今天在外面玩兒瞭一天還開心。

“你不能老這麼氣盛吧。”

周哥把右上角的小框框放大，恰巧阿紀眼淚落下。

太丟人瞭，阿紀自己都忍不住埋怨。

“我靠，你——哭啥啊”

周哥整個人都迷茫瞭，這不是挺好的嗎？難道這是喜極而泣？

“小秋，別哭瞭，剛才怎麼說的來著？哭腫瞭眼睛就不漂亮瞭。”

阿紀嘴硬

“我本來也不漂亮，沒你漂亮。”

？？？你禮貌嗎

“…………”

她忽然從周哥剛才的話裡感受到瞭，一種對於未知的惶恐。

正如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會對失去記憶而感到恐懼，也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會對與某人失去聯絡，而感到失落悲傷。

從無數次美夢中清醒過來，盼著那人再次入夢，也盼著那人再別入夢，就讓過去的人和過去的日子一同在過去的時空當中永恒。

不能陪伴當下的人，也請別再給我希望，會出現在將來。

有些人之間會進行無數次永別，才會在某個銀杏逐漸落下的深秋，恍然發覺，原來某次慌亂的任性就代替瞭再見。

然後就是好似從未相交過的人生，人生百年，也許隻活一天。

“別哭瞭寶，咱現在不挺好的麼？”

周哥偶爾會忽略周遭的一切，那是感官功能變差的時候，他幾乎感受不到外界，甚至會遺忘很多事。

他大多數時候會放任自己遺忘，理智逐漸回籠的時候又拼命回想，回憶朋友說的曾無限溫柔的自己，回憶曾在盛夏夜晚說愛自己的姑娘，回憶別扭冷漠的彼此。

阿紀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從抽泣變成崩潰大哭。

她一面心疼他不在時的自己，獨自面對一切讓她感到快樂和慌張的事，又一面心疼無數次被自己莫名其妙單刪的對方。

她第一次希望，對方是真的不在意。

周哥看著手機裡哭的投入的阿紀，笑出聲來，那笑聲逐漸微弱，眼睛瞟向窗戶的瞬間，淚水無聲落下。

過瞭好半晌，不知道是誰先從悲傷中掙紮出來，兩人爭相安慰對方，直到周哥忍不住道

“行瞭咱倆又不是犯天條瞭，至於的。”

阿紀舍不得掛斷，奔波瞭一天又經歷瞭情緒上的大起大落，疲憊的不行。

掛回語音通話，阿紀回去幾乎沾上枕頭就睡過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