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爹爹有个白月光(18)
作者:桐花半落时
看著自己陌生的樣子,她的心中彌漫出一絲苦味。
此刻,姒清瀾正在夏宮中做什麼呢?一定是在安靜地午睡吧。侍女們細心地為她打著扇子,哼著她愛的小曲,一邊按摩其嬌嫩的腳底,一邊點燃從北邊雪松林裡采摘的靈植制成的熏香以助眠。又或者,她們正在制作各種靈藥雪膏,塗抹在她的臉上身上發絲上,讓其皮膚更雪白嬌嫩,發絲更加黑亮順滑。
還有母親,自己這個模樣,她還會認自己嗎?
她掬瞭一捧水澆在自己臉上,驅散自己心中的不平和擔憂。
現在想這些毫無用處,先離開薑國才是最要緊的。
沙漠攤開巨大的身軀,在亮藍的天空下肆意地延伸,不見盡頭。她在路上順瞭一些逃亡必備的物品,包括地圖,水壺,幹糧等。
地圖上散亂地標記著那些可以補給的小部落,按照她的速度,它們之間距離最短的也要走上三五天,長的達半月。也就是說,她有時得獨自在荒漠中長途跋涉數十天,還得保證不偏離方向才行。至於離開南荒諸部後,怎麼穿過無人的炎炎流沙,她還沒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安慰自己道。
打定主意,她開始俯身裝水。泉水冒著泡泡,歡快地往羊皮水壺裡鉆。她出神地看著,慢慢覺得不對勁。
那些泡泡像排隊的小人似的,行動開始遲緩,停滯,再凝結,最後竟染上恐怖的冰藍色,將水壺凍住。眼前莫名地開始飄雪,她伸出手指,一片雪花乖巧地停留在她的指尖。她茫然地擡頭,在漫天大雪中,她看到一個黑影,如北荒冰原中誕生的古神般,緩慢地降落。
他穩穩地落在冰泉對面,身旁寒潮湧動,冰刀肆虐。
沙漠結冰瞭。
她的雙腳被堅冰死死扣在地面,不能動彈。
二人就這麼寂靜地對立著,仿佛從混沌開始,就被時光凍結著,遺留在此地。
姒憐月心中充斥著諸多疑惑和恐懼。
即便他猜準瞭她反其道而行的心思,可她往南的路線也是曲折的。薑國與南荒諸部的交界線那麼寬,他是如何準確地找到自己的?
還是說,薑國的情報系統已經敏銳到如此地步,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瞭?
不可能,她馬上否定瞭這個想法。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早就把她抓瞭,不可能放任她跑到這裡的。
除非……她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意識到瞭一個可怕的事情——他在她身上動手腳瞭。
她想起那個蠱,想起他數次的警告,想起那個月夜,他用性命向二皇子擔保:如果她逃跑,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會把她抓回去,向他父王交差。
她當時以為他在表達決心和態度,沒想到他在陳述事實。
沒錯瞭,就是那個蠱有問題。哪怕她偷瞭鈴鐺,他也能通過她身上的蠱追蹤她。所以他才敢把她帶出王城。
冰冷的事實讓她血液倒流,如墜深淵。
他忽然邁開腿,踏著冰面,一步步朝她走來。他每走一步,她就感覺自己的呼吸短促瞭一分。當他的靴子出現在她眼下時,她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瞭。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著他。
他穿瞭一身玄色水紋長衫,頭發一絲不亂,像往日那樣,散散地披著,隻在腦後簡單地編瞭一下,束上一根青色的緞帶。他是如此氣定神閑,與她的狼狽全然不同。
他的眼睛像濃墨浸過的寶石,在煙雨中暈染,迷離。
她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情緒。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瞭?”他的手指輕輕一滑,在她的臉上摩挲著,似乎想替她擦去臉上的泥污。他的語氣真切親昵,充滿心疼和憐惜。
她有一瞬間的迷失。
他竟沒有像一頭野獸似的發狂發怒,毆打她,折磨她。也沒有掐住她的脖子,紅著眼睛說要殺瞭她。
他又在玩什麼把戲?
她猜,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吧。
他越是表現得平靜,說明內心越扭曲和瘋狂。
她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安靜地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任他一遍一遍地撫摸她的臉頰,頭發。
他的動作很輕柔,手指所過之處,她都奇妙地感覺到一陣輕微的戰栗和悸動。
那種電流從她的腦際,沿著神經和脊柱,傳遍全身,又狡猾地鉆進她那封閉瞭十六年的心扉,撓得她心癢癢的,渾身酥麻。
她感覺自己就像長途跋涉的旅人,被抱進溫水中泡著,既放松又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