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炎

古荒中部，夏國。

蕪炎城像一個沉睡的古獸，趴伏在夏國最南端的荒原中。與它挨著的，就是南境的薑國。

老者抖瞭抖青袍上的風沙，對身旁的少女道：“殿下，到瞭。”

少女戴著白紗鬥笠，看不清臉。她騎在一頭黑色的巨獸上，擡頭仰望蕪炎巨大的城門。狂風獵獵，她的白裙在跋涉中，已被風沙浸染成瞭淡黃色。

城上的士兵發現瞭他們，朝他們喊道：“城下是誰？”

老者從袖中掏出一個卷軸，朝城上揮舞道：“老朽奉陛下之命，護送公主到蕪炎，協助妊舒將軍守城，快開城門！”

城上的士兵面面相覷。陛下派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到蕪炎這地方守城，怎麼想的？

其中一個機靈些的說道：“怕是得罪瞭人，被降罪流放，快去通知妊將軍吧。”

沒多久，一個年輕的將軍出現在城墻上。他看著城下的公主和老頭，神情冷漠而傲慢。

他是認識這位公主的。她叫姒憐月，與他的親表妹姒清瀾一個父親。

清瀾的母親是他的親姑姑妊惜。清瀾出世沒多久，姑姑就去世瞭。接著。那個心懷叵測的月國公主就接替瞭姑姑的位置。月國公主生下姒憐月後，就原形畢露，與陛下大打出手。陛下一怒之下，將其趕回瞭月國。沒多久，月國公主就軟禁瞭自己的母親——月國上一任女王，並逼她退位，自己做瞭月國新的君主。

姒憐月繼承瞭她母親的性格，像西荒蠻族一樣，從小野性難馴，囂張跋扈，且沒少欺負清瀾。

半月前，他接到陛下通知，要他接待這位公主。陛下的話很含糊，隻說“讓她好生待著，別亂跑”，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清瀾來信，詳細地講述瞭事情經過，他才明白姒憐月闖瞭多大的禍。

姒憐月當衆拒絕陛下安排的聯姻，讓陛下十分難堪。

雖然表妹特意交代，讓他照顧一下她的妹妹，但他早就看不慣姒憐月瞭。

整個王都，應該沒幾個人待見她吧？

蕪炎離都城很遠，這又是他的地盤，怎麼做自然由他說瞭算。

他對左右吩咐道：“別開門，就說我去打獵瞭。一切要等我回來再說。”

士兵雖然不解，卻隻能恭敬地回道：“是。”

老者見守城的士兵沒有開門的意思，有些急瞭。他的任務就是把公主安全地送到任舒手中。公主一易手，哪怕出瞭事，也和他沒關系。

天陰沉沉的，烏雲翻湧。老者眺望著由遠而近的黃沙，朝城上喊道：“將軍們，沙塵暴來瞭，公主若有什麼閃失，你們擔當得起嗎！”

一個士兵回城下喊道：“我們不認識公主，隻能等將軍回來。沒有妊將軍的吩咐，誰也不敢開門。擅闖者，格殺勿論！”

黑雲翻湧著逼近，風勢越來越強，天地間響動著駭人的鳴嘯，風從透明變成昏黃，黃沙伴著沙石，鳴仿佛萬獸過境。

公主的坐騎迎風嘯著，試圖嚇退沙石。

“蠢貨。”公主拍瞭拍它的頭，道：“你能和世界對抗不成？”

這話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她分明看到瞭妊舒的身影，知道他是故意的。

黑水獸乖巧地立著，不住地吐舌頭。

姒憐月對老者道：“罷瞭，你回去吧。”既然夏國容不下她，她就去西荒找母親。

老者急得跺腳，道：“不成，老朽不能違抗陛下的命令！”

姒憐月知道他是怕受牽連，也不想為難他。

她調轉黑水獸，道：“那我們找個地方避避，等妊將軍出來吧。”

老者臉上露出感激之情，忙替她拉韁繩。

雖然宮裡都在傳這位公主蠻橫霸道，但這一路走來，他沒在公主身上發現那些惡習。相反，她很安靜，也聽話。無論他安排什麼樣的吃住，她都不反駁。

荒野深處豎著一排排木棍，木棍上插著一個個圓球。公主好奇地問道：“那些是什麼？”

老者瞇著眼眺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蕪炎位於夏國最南端，與南境薑國接壤。南境的蠻子時常來擾，殺燒擄掠更是不在話下。常有邊民不慎，被抓去南境做奴隸。南境諸國，屬薑國最強大，也屬薑人對奴隸最殘忍。常有不聽話的奴隸被砍下頭顱，剝下頭皮，再用木棍一排排插在邊境上曬幹，以示威懾。

老者撓撓頭，不自然地說道，“可能是在曬什麼瓜吧，您知道的，邊塞食物匱乏。要儲存過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