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先生的悔过书(67)
高跟鞋早就把脚后跟磨出了血,步子怎么也迈不大,跟在肖冬的身后,苏荔像是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
空旷的停车场里,她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是清晰。
肖冬突然停下来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苏荔本能性地摇了摇头。
肖冬低头看了看她的脚。
因为脚后跟的疼痛太难以承受,她将身体的全部重力都向前靠,希望脚掌和脚趾能够分担一些疼痛,可即便如此依然疼到微微蹙起眉头。
肖冬又问:“你觉得心脏和脚,哪一个更耐疼痛?”
不问便知,在刚刚那般窘迫的情况下还能撑住不露怯,甚至没有一丝哭的迹象,这样的人该是有怎样坚强的心?
这回还不等苏荔回答他便径直走过去抱起了她。
没有毛手毛脚,没有甜言蜜语,他只是规规矩矩地抱着苏荔走到了车前并将她安置在了车后座。
车上,肖冬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那一路是安静的,苏荔睡不着,肖冬也不说话,像是彼此都觉得对方需要时间,因此一言不发。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这辆车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城市。
开灯,换鞋,倒水。
肖冬问:“吃米还是面?”
喝了一肚子的酒早已经难受的不得了,此刻一碗热汤面仿佛就是一颗救命草。
肖冬进厨房忙活的时候苏荔就坐在沙发上,伸手摸来放在柜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空寂的房子被电视的声音逐渐温暖起来,苏荔也在其中寻找到了一些存在感。
然而双目空洞,双耳如同失聪,她甚至不知道电视上播放的是电视剧还是广告。
浑身冰凉,她不由地缩了缩身子,将腿一同放在了沙发上。
肖冬很快就煮好了一碗热汤面,老汤打底,鲜菇青菜做辅,清淡可口地夜宵就端了出来。
苏荔却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外面起了风,本来微微打开的窗户被呼啸而来的风彻底吹开,将柜子上的一沓文件吹落了一地。
他将窗户关上,又将地上的文件一一捡起整理好,动作放轻,生怕吵醒她。
他关上了明晃晃的白炽灯,又拿出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突然的暖意让她忍不住又缩了缩身子,本能性地裹紧了被子。
以前听苏荔提过,她说她难过从来不是因为徐鸣尘,她难过的是父亲的意外和母亲扛不住的压力。
既然和徐鸣尘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还会在那样的场合受到徐鸣尘的刺激,又为什么在梦中也不肯放过自己?
脸上的泪痕太明显了,叫人如何视而不见。
不知道梦里梦见了什么,好不容易舒展了的眉头又微微蹙起,就连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大概是因为紧张,抓着被子的手也骤然收紧。
他轻声唤醒了她,却见她睁开双眼时满目的惊恐。
“这是做什么噩梦了?”
他也不求一个回答,问完便起身去倒水,却不想被一团柔软拉住了手。
零星的月光撒入屋内,他听她带着几分乞求,难得示弱地问:“你能不能先不走?”
苏荔向来要强,即便家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也从来没有听过她哭过失控过。
许是刚刚的梦境太过可怕,睡前的苦涩也难以吞咽,这才肯低下头来向他示弱。
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地温柔,他说:“我不走,你先把手松开。”
苏荔看了看他,觉得不像是在说谎就松开了手。
肖冬又同她打商量:”我先去把灯打开吧。”
“别开灯!”苏荔匆忙阻拦后又小声念叨,“我今天不想看到太亮的灯光。“
明明是自己家,说话却没有什么底气,声音愈来愈小,说到最后已经将尾音吞到了肚子里。
那样明亮的灯光让她产生难以描述地恐惧感,仿佛能将她拉扯回刚刚逃离的地方,即便是墙上的光影也能让她想起那一幕的落魄。
肖冬觉得好笑,就问:“不开灯的话怎么吃面,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吗?”
这么说倒也闻到了饭香,苏荔吸了吸鼻子,难以抵抗住诱惑,小声又倔强地说:“我不饿。”
“咕噜咕噜……”
苏荔尴尬地看了看肖冬。
肖冬抱着手臂笑看着她。
到最后也没开灯。
他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一道光束照亮一方小天地,苏荔坐在沙发上捧着一碗热汤面吃得香。
吃饭期间他接起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在谈什么,苏荔偏过头看他,只能看见那令人安心的背影。
那个被黑暗笼罩着的男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很谨慎,像是在解答一道极有难度的数学题,以最严谨的态度寻求最直接且精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