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動作、表情，茫然無助的模樣，讓葉梓亮想起多年前的自己</p>

那個時候她坐在醫院門口看著玻璃反射出來的自己，手指不斷在地上畫圓圈圈，畫得都磨掉一層皮瞭也不停，她嚴重懷疑自己是謀殺姊姊的兇手，懷疑自己會下十八層地獄</p>

葉梓亮走到男孩身邊坐下</p>

“你的爸爸媽媽呢？”</p>

男孩沒說話</p>

“你在等人嗎？”</p>

男孩沉默</p>

“我叫亮亮，你好”她不問瞭，先自我介紹</p>

男孩沒皮應</p>

是不想說話還是無法響應？他聽不見，還是她給的話題不夠吸引人？</p>

她笑瞭笑，無所謂，反正她隻是很悶、很心疼，隻是想対著“小時候的自己”說</p>

說話，如裡那個時候有人肯跟她講些話，也許心碎的感覺會被分散一點點</p>

“我叫做亮亮，我的姊姊叫做明明，</p>

明明亮亮、明亮明亮，有姊姊在，我才亮得起來我以為明明和亮亮會永遠在一起，以為明明會永遠在身邊保護亮亮，可是後來明明不在瞭，她去一個被稱作天堂的地方”</p>

微微一笑，她是真的在抒發心情哪，糟糕，居然把自己的情緒垃圾倒給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瘋瞭她！</p>

話題該就此打住，身為精神科醫生，她允許自己瘋五分鐘，不能瘋五十分鐘，可是原本毫無反應的小男孩卻出現瞭反應，他的眼神不再茫然，視線焦距定在她臉上，他的反應鼓勵瞭她</p>

葉梓亮笑開，問：“你想聽明明、亮亮的故事嗎？”</p>

男孩還是沒說話，但他點頭</p>

她是專業的，當然知道心理咨商對病患有多重要，葉梓亮不是病患，但是有人願意傾聽，她重重的心情轉為輕快</p>

深吸氣，瘋十分鐘不是個正確決定，但這一刻她想要說話，對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亮亮很想知道天堂在哪裡，但那個地方很遠、很高，亮亮去不瞭，沒有明明，亮亮很寂寞，她經常躲在廁所裡面哭，經常扳著手指頭數還要多久才能見到明明</p>

“對於明明，亮亮有很多改不掉的習慣，功課不懂瞭，她想轉頭問明明；不知道穿哪雙襪子比較好，想轉頭問明明；突然想到什麼好笑的，想轉頭告訴明明……可是每次轉頭，她才發視明明已經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p>

葉梓亮的聲音哽咽，她沒有哭，但黑壓壓的雲層替她宣洩淚水綿綿細雨落下，不大，卻透瞭人心</p>

“想不想找個地方躲雨？”葉梓亮問小男孩</p>

男孩定眼望她，三十秒鐘……或者更久，她沒有催促對方，隻是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p>

最終，他給瞭答案——揺頭</p>

葉梓亮莞爾，沒有反對他的決定，她月兌掉外套蓋在自己和小男孩頭上，也因為這個動作，她把小男孩納入懷裡</p>

葉梓亮很高興，他冷冷的視線裡出現瞭類似溫長的東西</p>

“你喜歡淋雨嗎？我也喜歡，尤其在炎熱的夏天裡，絲絲的涼意貼在頭發上、皮膚上，好舒服，但是我更喜歡的是什麼，知道嗎？</p>

“我喜歡姊姊下雨時，撐起一把小花傘跑出傢門，拉著嗓子甜甜柔柔地喊著“亮亮，你在哪裡？亮亮，快出來，淋雨會感冒……”，我喜歡在雨天裡和姊姊玩抓迷藏</p>

“姊姊很聰明，每次都能找剄我，然後握住我的手帶我回傢，姊姊的手和她的聲音一樣，軟軟暖暖……”葉梓亮哽咽，眼底浮上淚光，看看視前來來回回走著的警衛，好像那是正在尋找亮亮的姊姊</p>

在小孩面前掉眼淚很笨，在陌生小孩面前講心事更是蠢得很可憐，但是……肯定是她的心情太壓抑，肯定是找不到房子太煩心，她才會讓自己看起來又笨又蠢</p>

吸吸鼻子，用手背抹去眼淚淚水的溫度停留在手背上，下一刻，她的手心納入另一個溫度</p>

側過臉，她笑，小小的手鉆進掌心，讓她的手心、手背都有瞭溫暖</p>

在安慰她嗎？葉梓亮模模他的頭，說：“謝謝你”</p>

賀鈞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諾諾居然能在陌生人身邊待這麼久？居然肯聽她說話，肯握住她的手？是因為……她的專業？</p>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葉梓亮，更沒想到在辦公室裡失蹤的諾諾會和她套上交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