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45)
作者:沙与茉
我已經有點意識模糊瞭,路都站不穩。
她脫下她的外套套在我的身上,我沒覺得好受許多,她體型比我小很多,衣服穿在我身上緊的很,尤其是松緊袖口,勒的我手腕好疼。
但是我心裡是異常溫暖的,難得有人這麼關心我,還把自己外套主動讓給我,這樣的善良,這樣的品質不是什麼人都有的。
我們一路顫巍巍回到傢,那時傢裡在新建房子,大人都不在傢。新房裡都是新砌的水泥,什麼傢具都沒有。她找來一塊木板墊在我屁股下面,讓我靠墻而坐,我已經燒迷糊瞭,漸漸睡瞭過去。
等我醒瞭,睜開朦朧的眼睛,眼裡還噙著水澤,她出現在我的視線裡,關切的表情問:好些瞭嗎?
我說:大人呢?
她說:他們都沒有回來呢。
農村的大人白天都在忙,沒做生意之前,父母還在河灘賣砂,每天早出晚歸,不會那麼早回來。
我說:你一直在這嗎?
她說:沒有人來,我不敢走。
這件事後來好長一段時間都出現在我的語文作文裡,我寫下這件事來歌頌我的朋友。
二子雖然人傻溫柔,但也是有脾氣的。
印象中有一次我們在放學的路上,抓到瞭一隻小金魚,那條金魚的鯽是彩色的,像彩虹一樣,很是好看。
她用裝奶油的塑料盒裝著這條金魚,當時不記得發生什麼事瞭,我和她置氣。她叫我拿著這條金魚,我置之不理,她生氣地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這條魚倒掉。
我舍不得讓她倒掉,但是我也生氣嘔氣,我才不管呢。
她見我無動於衷,就真的一下將魚倒在瞭馬路上。
我知道她比我更喜歡那條魚,她的心也一定比我更痛。
這樣的彼此傷害還有很多回。
四五年級的時候,傢裡已經蓋瞭樓房。
農村陸陸續續都蓋起瞭樓房,我傢隔壁的一塊地已經被人買走瞭,不日就將蓋房子瞭,所以那塊地就一直空著,沒有種莊稼。
我從傢裡偷來瞭白菜籽和發生種。
我們模仿大人的模樣開墾瞭兩塊地,灑下瞭種子,我還從傢裡弄來我爸做煤爐用的廢料鐵皮做瞭兩把小鋤頭,和她一起除草、施肥、澆水。
我們兩精心的培育著我們的小菜園,眼看著莊稼發芽生長,小白菜嫩嫩的,都可以做菜吃,花生苗也茁壯成長,不日就將結出果實,我們都很喜悅。
可是有一天,我們又吵架瞭,我吵嚷著要去把我們精心培育的小菜園毀掉,象征我們的友誼就此破裂。
她拼命地阻攔我,奈何身材不如我高大,力氣更是比不上,根本攔不住我。
我直接就沖到菜園把所有的花生苗全部連根拔起。
那花生苗都已經長大開花瞭,根上也結出瞭很小的果實,如果繼續培育下去一定會有收獲的那天,可是這一切被我毀瞭。
她看著被毀掉的莊稼,沒有找我理論,也沒有發怒生氣,隻是哭喪著臉,默默地走過去一顆一顆的把花生苗又重新栽回去。但已經來不及瞭,花生苗很脆弱,根一旦離地,很快就枯萎瞭。
其實吵架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生氣,尤其是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我就更不生氣瞭,好像是我贏瞭。她應該很後悔和我吵架,也很後悔攔不住我,但看到她難過傷心的樣子我還是有點心疼的。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不論我毀不毀小菜園,這個莊稼地都保不住瞭。
因為鄰居新建樓房馬上就要動工瞭,種在他們地基上的菜又怎能幸免於難?反正都是被毀,不如剛好趁著吵架被我親自毀掉,還能借機吵贏瞭她,我真的好壞。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對她造成傷害,後來也沒有再提,當然我們的關系也沒有破裂。
我很喜歡她這樣溫柔善良的人設,有時候我在想她要是小說裡的人物,一定是那種可以獲得幸福的人。
後來五年級,我去瞭城裡上學,她還在原來的學校,我們便很少再聯系瞭。
一直到我大學畢業一年後的一天,她突然給我發瞭條信息:我要結婚瞭,你來不來?
我這才放下工作,回老傢參加她的婚禮,和她見上瞭一面。
婚禮前夜,我到她傢找她,那是時隔這麼多年我們第一次促膝長談,中間她經歷瞭什麼,發生瞭什麼,我都一無所知。
她傢擺滿瞭婚禮要準備的東西,每個嫁妝上都貼瞭大紅色的‘喜’字,傢裡人都樂開瞭懷,四處充滿瞭喜慶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