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40)
作者:沙与茉
高中那段時光,我重度抑鬱,記性也越來越差,我不太記得我們是怎麼建立起來的深厚友誼,回憶裡全是我折磨、傷害她的種種。
我挺對不起她的,整個高中我對她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用‘折磨’兩個字來形容瞭,但她總是無限包容,給足瞭我安全感。
現在想想,我對閨蜜的‘折磨’,也許就是我外婆和母親愛的‘傳承’吧。
閨蜜一開始是有潔癖的。而我對無關緊要的別人或許有一點潔癖,對她是沒有的。我的任何東西她都可以使用或者破壞,我不介意,但其實我們都是反過來的,反而是我在使用、破壞她的東西。
那時,我和她同桌,這是我們感情好的時候,雙向要求的。
有一次,她晚自習帶瞭一個紅蘋果。
我看她咬瞭一口之後,說:我也要吃。
她不給,我非要吃,強行咬瞭一口後,她就把蘋果遞給我,說:全給你吃吧。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吃蘋果,隻是想我咬一口,她咬一口,我喜歡她,她也不嫌棄我,以此來證明我們是雙向的親密無間。她敢吃我吃過的,我得到瞭我所認為的愛的回應,也就不會再執著吃這個蘋果瞭。
可是她有潔癖,不會吃任何人吃過的東西,不會用任何人用過的杯子,也包括我。
為此我們大吵一架。
我吃過的蘋果她不吃,這是嫌棄,嫌棄就是不喜歡,不喜歡就是討厭,討厭就是惡心,惡心怎麼能算是朋友呢?何況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與別人沒有不同,這‘最好’又體現在何處呢?
我不理解她的潔癖,她也不理解我的無理取鬧。
小的時候,有一次去外婆傢,我在外面玩瞭一圈,滿頭大汗,回去對外婆說:渴死瞭。
我看到桌子上有一杯滿滿的茶水,那是外婆的杯子。外婆還沒來得及給我倒水,我就拿起桌上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瞭起來。
外婆笑著說:這是我的杯子,你不嫌棄啊?
我說:你是我外婆,我嫌棄你什麼呀?
外婆說:我老瞭,他們都嫌棄我,沒有人敢喝我的杯子。
我很明顯地感受到外婆的開心。
因為我不嫌棄她,用瞭她用的杯子,這是愛的表現,隻有對自己愛的人才不會有那麼多講究。我隻會嫌棄惡心的人,隻會對我認為惡心的人有潔癖,所以我對閨蜜的潔癖不能理解,她的潔癖傷害到瞭我,讓我感覺我並不是她愛著的人,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子的。
後來類似的事情經歷多瞭,她就不再介意我喝她的杯子,吃她的東西瞭。不知道是無奈的妥協,還是真的愛上我瞭。
她說:何歡,你治好瞭我的潔癖。
運動會的時候,我得瞭兩個項目的獎品,是牛皮本子。閨蜜很喜歡,我就把這牛皮本子送給瞭她。
後來我們又吵架瞭,其實吵架的內容都是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原因無非是我過於敏感,愛鉆牛角尖,一點小事就動輒上升到她不在乎我,沒有把我當成她最好的朋友,然後無理取鬧,偏執爭吵。
晚自習時,我說:你把本子還給我。
我當著她的面,一點一點地把本子撕瞭個粉碎。
她把碎片用袋子收集起來,說:我要把這些碎片都珍藏起來,這一點一點被你撕碎的都是我的心。
我看她焦灼難過的表情心裡也就不那麼難受瞭,她是在乎我的。
高中時,因為抑鬱,我經常以淚洗面,鬱鬱寡歡,同學都說我像林黛玉,這當然不是誇我像林黛玉一樣,傾國傾城貌,才華馥比仙,隻是說我愛哭這一點像極瞭林黛玉罷瞭。而她的性格卻與薛寶釵十足的相似。
我隻有她一個朋友,而她卻萬衆矚目,朋友蜂擁無數。這也成為我們吵架的最主要原因。這當然不是她的錯,錯在我病態極端的占有欲、控制欲和越來越像我媽的敏感狂躁癥。
吵架最嚴重的一次是因為一個女同學,化名叫‘小茶’吧。
閨蜜說:我不喜歡小茶,她有點心機。
小茶小眼睛,單眼皮,厚嘴唇,學習認真,但是為瞭成績會作弊,不擇手段。有一次月考語文老師算錯瞭分數,給她多加瞭十分,她也不去糾正,我默默地將她的名次用箭頭指向該在的位置。
她喜歡和男生打鬧,喜歡朋友簇擁著,假裝人緣很好的樣子,但她冷情冷血,居然還說:在絕對利益面前,沒有人可以真正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