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36)
作者:沙与茉
衣帽官人不置可否,帶著我來到投胎的地方。
這個區域難以描述,我稱之為‘有間’。有間似是什麼也沒有,卻能看到感受到。衣帽官人和我解釋瞭,有間裡有數不清的課題,每個課題裡有無數條命運。而我隻能在一個課題裡選擇一條命運。若不攻克,將永遠停留在這裡。這和我們上學差不多,分不同的年級,每個年級的學習任務是不一樣的,過不瞭考核就升不瞭級,畢不瞭業。
毋庸置疑,我的上一世人生課題沒有攻克,所以我能選擇的課題和上一世還是一樣的。其實我壓根就不知道我的課題到底是什麼?
我站在我的課題前始終不願開始命運的選擇。
剛剛的經歷讓我一陣心驚,我說:如果我的下一世要經歷這些,我可不可以不要投胎?
衣帽官人說:不可以。你沒有上天堂,也沒有下地獄,你就隻能投胎。
他說:這隻是你的課題,並不是你的命運。每個人的命裡都會有好事壞事發生。
我說:可是我並不知道我的課題是什麼,如何才算攻克。
衣帽官人動瞭動拂塵,我怕她又把我甩到什麼暗無天日的地方,緊緊拽著他的衣袖嚇得瑟瑟發抖。
誰知,他像個慈祥又充滿耐心的老人看著我,眼裡像水一般的惻隱和理解,說:不是你的錯。
我驚愕:什麼?
她重複道:不是你的錯。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他緊盯著我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強調道:不是你的錯。
巨大的委屈像洩洪一般不受控地釋放,心中的脆弱、羞恥無處遁形,像與世隔絕的囚犯赤身裸/體被世人看見,欣喜中夾雜著恐懼,渴望裡包裹著心酸。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我有意躲開她的目光,強撐著說:我知道。
他嚴肅地掰正我的臉,看著我繼續說: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終於,我控制不住自己擁入她的懷中放聲嚎哭瞭起來,歇斯底裡地哭訴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怎麼做啊?
他什麼也沒說,就這樣抱著我,直到我哭夠瞭。
她拍拍我的背,問:還委屈嗎?
我搖搖頭,說:能被人理解的委屈便不算委屈瞭。
那一次,我們在課題前交談瞭很久。
我問他:你是男是女。
她不回答。
我問他:既然上天入地投胎,都不能自主選擇,那評判的標準是什麼呢?
她不語。
我問:所有課題完成以後去什麼地方呢?是天堂嗎?天堂會是什麼樣?身處天堂會是什麼感覺呢?
他還是不回答。
我問她:為什麼有的問題回答,有的不回答。
他說:沒必要,或許是我也不知道。
我追問:我的課題到底是什麼,你小聲地告訴我如何攻克。
他含笑不語。
最後,我滿懷惆悵地問: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她說:還會,但是你肯定不記得我瞭。
我沉默瞭很久,雖然我們相遇短暫,我卻很留戀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好想時間就這樣停止,我不想做選擇,也不想面對人生。
衣帽官人好像也是這樣,一直沉默寡言的他居然開始主動問我問題。
她問:你為什麼痛苦?
我說:我不知道。我傢總是吵架,母親經常打我們。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心情好,才能讓這個傢和睦。
他問:你怕疼嗎?
我說:怕。
她問:過刀山火海的時候,你怕嗎?
我說:不怕。
他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我心中有力量,有希望,山海那邊等待我的是愛我的人。
她問:那為什麼怕母親打你的疼呢?
我把自己帶入到過去的記憶中感受,思考瞭一下,說:因為傷心。
他問:你母親生瞭你,卻不善待你,她有沒有這個權利?
我猶豫瞭。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要是不能保證小孩安全的環境或者不喜歡小孩,我就不生。可每個人都有生孩子的權利,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認真負責。我還是嚅囁道:有。
我補充道:可她要是動用瞭這個權利,就不是愛。
她問:什麼是愛?
我說:愛是尊重,是信任,是保護,是心疼,是想我多想,愛我所愛。
她問:母親因為你不好好學習打你,是不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