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风送玫归(84)
作者:明松雪
他將這想法告訴明凱,不料明凱聽罷,哈哈一笑。
“說什麼胡話。”明凱嗤瞭一聲,“你才二十八,正值壯年。”
“快三十瞭。”幸川的眼中閃過重重顏色,“三十的時候,覺得二十年輕,四十的時候,又感到三十也不錯,可殊不知人慢慢變老,一步步蹉跎瞭,竟沒有把握住現在,總覺得過去的好。”
幸川由衷道,“真蠢。”
“你這話說的。”明凱饒有興致地望他一眼,“幸川,怎麼搞的,這不像你。”
幸川一時沉默,他往玻璃杯中倒瞭酒,明凱見他與常日不同,便詢問說,“你這是怎麼瞭,男人如果突然變得有詩意,不是戀愛瞭,就是失戀瞭。”
“以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明凱沉思幾秒,忽而似回過神一般,說,“應該是,哪種都不是?”
幸川將酒灌入喉中,杯子擱在臺面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你不要告訴我,下一句說我是沒種的人。”
“噢——這倒不至於。”明凱誠懇地連連擺手,“你不要以你的惡意,來揣度我的為人。”
這話聽著真不是好話啊,可幸川懶得理他。他背靠在沙發上的靠背上,目光似乎飄得很遠。
“我隻是在想,是要繼續還是停下。”幸川回望明凱,“職校升格的任務完成瞭,我的目標好像就達成瞭,我又得到瞭一項新體驗。”
“但得到瞭體驗後,好像就感到後續的一切,都會索然無味,我已經開始有瞭這種感覺,又有瞭重新換個領域的訴求。”幸川說,“我有點理解瞭那個雞湯故事,一個男人開十傢大型超市,卻希望向上帝祈求破産的雞湯故事。”
“他大概覺得生活太無聊瞭。”
“又來你那一套?”明凱捏瞭捏眉心,他實在受夠瞭幸川凡爾賽式的失落,如果讓陌生人聽來,隻覺得他在炫耀,這時明凱的作用便凸顯出來,他勢必要打擊幸川一下,方能讓他清醒,“話說早瞭吧,你就這麼肯定升格能成功?”
“官傢的決定,不是人力所能定奪的,你們鉚足瞭勁兒,但誰能保證萬無一失。這計劃都吆喝瞭多少年,不還是沒有達成嗎。”
“別想那麼多瞭。”明凱拍瞭拍幸川肩膀,“你一個從商傢庭出來的人,你別告訴我,你做這些是為瞭什麼情懷。”
“及時行樂吧。這不是你的風格嗎?”
及時行樂,幸川把這幾個字記在腦中,一路帶回瞭傢裡。
電梯上到六樓,他打開傢門,摁瞭開關後,客廳頓時燈火通明,窗外黑黢黢的夜,與明黃的燈光撞在一起,他遙望過去,蟬翼似的窗紗隨風震顫,無聲地降落,又歸於寂靜。
他坐在沙發上,想找杯冰水,可躺倒後,便不願意再起。方才酒吧的哄鬧聲似乎還響在耳畔,他睜開眼睛,見四周空寥寥的,那股無聲而壓迫的氣息,再度席卷而來。
幸川忽然覺得日子沒勁透瞭。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自從他從傢中的別墅,搬到這離單位不遠的大平層裡,極力縮小瞭活動範圍後,寂寥感便少瞭許多,他不是尋求刺激的人,高度的自律令他孤獨,也令他享受,獨身一人,慢慢慢慢,就這麼習以為常地過下來。
幸川打開朋友圈,胡亂劃瞭幾條,不是廣告,就是單位宣傳新聞,他沒有停留,一路向下,在一條文字信息前停下瞭動作。
——南方過冬,靠的是一身正氣。
句號後面,還帶著一個肱二頭肌的表情。
這一看就是謹玫發的,幸川下意識想。
下一秒,他才望到名稱。
謹玫在他的聯系人裡沒有備註,此時隻有一顆玫瑰,豎在這串文字上。
果不其然。
單位的人很少會發私人動態,更不必說這麼俏皮的話。
幸川覺得新鮮,忽然笑瞭一下。
幅度很輕。
謹玫不是調侃,義雲的冬日對謹玫來說,的確難捱。
她是北方人,從小冬天都是在暖氣房中度過,到瞭南方,她一度很受不瞭。
在阮江吹瞭幾年空調,她一直沒有習慣,到瞭義雲,住的地方終於不必限電,她便淘來一個電暖氣。眼見著電費呼呼上漲,她苦笑一聲,卻總算有瞭點屈指可數的幸福感。
這個跨年晚會,終於給瞭謹玫一個由頭,讓她理所應當進入琴房,不受拘束地對著琴弓使勁,不得不說,琴弦琴弓能撫慰人心,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