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风送玫归(16)
作者:明松雪
說實話,伸出手的一瞬,她倒真全然忘記瞭,眼前這人是她上司。
她明明是怕他的,且自認為與他沒那麼相熟。
或許人有勇無謀過瞭勁,便會忘記自己是誰。
謹玫盯著幸川,而他也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在旁人看來,幸川幫瞭她大忙,而隻有謹玫自己知道,這男人擺明瞭沒什麼好心。
初見面的那層濾鏡未消,無論別人多欣賞幸川,而她就是看不慣他,總覺得他表裡不一,更遑論他那張嘴,說的話沒一個是字是她愛聽的。
“幸處,我覺得我現在帶班,有點不妥,我是新老師,還沒有完全熟悉環境,處裡的工作也沒有拾起來,突然讓我去帶班,是不是有點——”
謹玫面色發紅,說話也開始支吾。
她說謊瞭。
她畢竟有自己的私心。
音樂陪伴她已久,心胸在這些年,早已被陽春白雪浸透。對一個初入職院的高材生來講,這幾天她的所見所聞,無一不震撼著她。
拐角的煙頭,角落的狼藉,還有情侶旁若無人的親昵悱惻,她一張幹凈單純的臉混跡在學生中,融入著,卻又想逃離。
說實話,此刻的她,還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高尚。
幸川在這時說話瞭。
“每年新進的輔導員有四十多人,每個人帶五十到二百學生不等,你是說他們都因自己是新人,而無法勝任工作瞭嗎?”
“我——”
幸川沒等她說話,便繼續道,“不是讓你放棄處裡工作,而是一起兼顧,這點明白嗎?”
謹玫腦中閃過無數個問號。
敢情工作又多瞭一部分?
她欲要反駁時,幸川又道,口吻是如舊的輕描淡寫,“別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幹不瞭就和我直說。”
末瞭,他似又想起什麼,“放心,我會和閆處說明的。”
謹玫隻覺得胸腔蘊滿瞭氣,仿若肺管都交叉在一起,呼吸被胡亂撕扯著,她簡直要被氣炸瞭。可幸川的邏輯無可挑剔,隻是三言兩語,她就被比瞭下去。
來不及感嘆可憐弱小而無助,幸川笑容映上眼睛,“謹玫老師不是說想做一個好老師嗎?”
“我拭目以待。”
她徹底忍不瞭瞭,咬瞭咬牙,幾乎是惡狠狠地撂下瞭話。
“好,我帶。”
她覺得這話不夠力度,又惡狠狠道,“謝謝您的好意。”
那股執拗的勁兒上來,她迎上幸川的目光,“我接瞭這個班,實際是在幫您的忙,所以我希望您也能幫助我。”
然而她這股勁兒,或許在幸川看來,不過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
幸川耐下心來,“你說。”
“據我瞭解,現在學前那裡已經排好課瞭,那裡的課程很少,除瞭本系老師,別人根本就擠不進去。”
“所以?”幸川反問。
“希望您下學期幫我提前申請一下,我想找個機會能練琴。”
“就這?”
“是。”
“可以。”
幸川看著這個姑娘,感覺她真的很有意思,竟然能這麼自若地與他提要求。
多少人見瞭他,就像老鼠見瞭貓,話也說不利索,而她說得泰然,簡直像應得的似的,既不同於咄咄逼人,也不似膽怯卑懦,想要求得什麼。她隻是在與他平等地對話,她眼中的情緒告訴他,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他對她有瞭點興趣。
但也僅此而已。
幸川不同於其他領導,別人要求的是,是絕對的臣服,是對他說一不二的權威的維護,而幸川喜歡有性格的,至少能直白、利落地概述與闡明問題。
彎彎繞繞的套路於他來說,都是絆腳石,說到底,他甚至不討厭蠢笨的下屬,有人愚蠢但起碼有思維,可他最是厭煩寡淡如白開水,像影子一樣泯滅於衆人,說忘就忘。
謹玫答應下來瞭,可她逞口舌之快後,很快發現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轉眼到瞭與新班見面那天,謹玫一早便開始緊張,焦灼讓她無所適從,隻能一杯杯喝水,在去瞭無數趟衛生間後,又開始轉筆,可她技術實在差勁,不過片刻,胳膊,手上便劃瞭無數道筆痕。
謹玫倏而站起,就要去找幸川。
他嘲笑就嘲笑吧,反正她要他一起去。
“謹玫老師。”
白祺忽然湊到她身邊,“一直忘瞭問你,你有男朋友嗎?”
男朋友?
謹玫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