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覺得不知該如何安慰周媽媽，就跟剛剛不知道如何接周鑫鑫的話一樣。沒有體驗過對方的苦，是不存在感同身受一說的，而對身處困境的人來說，語言太過蒼白無力，雪中送炭，給予對方想要的東西，勝過千言萬語。

“周媽媽，一定會好的！”寥寥思來想去，隻能說出這麼句話。

“嗯！”周媽媽點點頭，她點頭的樣子和周鑫鑫如出一轍。

聊得差不多的時候，寥寥提出告辭，兩人從廚房出來，周媽媽看到坐在客廳裡的季涼風，愣瞭一下：“這位是？”

“他是……”

“他是季叔叔，是我們許老師的男朋友！剛剛和哥哥一直在陽臺上說悄悄話！還不告訴我！”周鑫鑫搶斷瞭寥寥的介紹。

寥寥看瞭眼周淼淼，發現他神色不像剛剛那麼偏激瞭。

“哎呀！我剛剛回來時都沒有留意到，真是不好意思啊季先生！來來來，快吃點葡萄！”周媽媽熱情地招呼季涼風，希望以此彌補自己剛剛的疏忽。

“沒關系的，鑫鑫媽媽。”季涼風站瞭起來，把凳子讓給瞭周媽媽。

“是啊，你別客氣！”寥寥坐在凳子上，從包裡拿出傢訪表，讓周媽媽簽字。

周媽媽簽好字後，寥寥把傢訪表放進包裡。接著她摸摸周鑫鑫的腦袋，說：“鑫鑫，我們先走瞭，明天學校見。”

“許老師，明天見！”周鑫鑫仰著小腦袋，笑瞇瞇地說。

季涼風拿上寥寥的東西，提前打開門走瞭出去。

“不用送瞭，我們走瞭。”寥寥跟三母子揮手，和季涼風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再見許老師！”周鑫鑫語調歡快。

“再見許老師！不好意思季先生招待不周。”周媽媽語帶歉意。

“再見季叔叔！”周淼淼平靜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感激和、憧憬？

看不到季涼風和許寥寥的身影瞭，周傢母子三人才關上門。

已經9點瞭，周媽媽催促倆孩子洗漱睡覺，她則坐在客廳裡檢查女兒的作業，並簽上自己的名字。

“哐當——哐當——”今晚的風越發大瞭，窗戶外的鐵皮頂被吹的發出瞭抗議聲。

明明是你先開始的

返程路上，街道上的霓虹燈、馬路上的車燈，彙成瞭人間閃耀的銀河，而在這個地球上，這樣的銀河，數不勝數。

寥寥看著街道兩邊的萬傢燈火，無論高樓還是大廈，無論燈火是白色還是黃色，璀璨的燈光都被點亮在每一棟樓房裡的每一個格子裡，這些格子四四方方的，好像是匠人專門鑿出來、用來盛放燈火的匣子。

“在想什麼？”專心開車的季涼風看瞭一眼沉默的寥寥，問道。

寥寥左手手肘撐在中央扶手箱上，斜著身子說：“我在想我工作這幾年見過的傢長……因著這份工作，我見識到瞭很多形形色色的傢長：警察、醫生、護士、國企領導、傢庭主婦、白領、工程師、攝影師……有傢裡開面包店的、有做音樂剪輯的、有做培訓機構的、有做直播賣貨的……世人都稱頌教師是燈塔、是引路人、是燃燒的蠟燭……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和進步，我覺得，現在的教師更像是收集、見證世間百態的僧人、道友。我還挺慶幸自己做瞭老師的，和孩子在一起我挺幸福的，但是每次傢訪的時候，我就會很低落、心酸、無奈……比如周鑫鑫傢，周爸周媽真的是對很好很好的父母，但是卻遇上瞭這樣的事，看著懂事的周鑫鑫，看著像個刺蝟的周淼淼，我就很心疼他們……但是又覺得幫不上什麼忙……挺無力的……”

季涼風單手控車，空出的右手握著寥寥的左手，大拇指來回地摩挲著她的掌指關節：“誰說你幫不上什麼忙的？在學校裡，你讓周鑫鑫除瞭學到瞭知識外，還學到瞭為人處事的道理，還教她怎麼保持作業幹凈……你在她需要肯定和鼓勵的時候，給予瞭她力量……還有，你傾聽周媽媽的心裡話，讓她有瞭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和機會，疏解瞭她心裡的壓力……這些不都是幫助嗎？每個人的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盡己所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善意、最大的幫助。”

季涼風的話緩緩道出，如潺潺湲湲的水流，入耳清脆動聽，入心清甜沁脾，清掃瞭她內心的無力之感。寥寥側頭看著季涼風，高挺如峰脊的鼻子讓他的五官更加立體，在昏黃路燈的印襯下，他的側顏愈加帥氣。

車內一陣安靜，季涼風側頭看瞭她一眼，拉著她的手遞到嘴邊親瞭一下，問：“怎麼不說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