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眠情诗(214)
作者:璇枢星
那時候她短發留得短,是那些年流行的小男頭,胸部也沒發育。
那人還以為她是個男孩,不避嫌的將她一把抱到他的機車後座上去坐著。
然後,她坐在他身後,他點燃引擎,騎那輛亮銀機車,帶她圍著東塘縣城轉瞭一圈,當時的她在陰暗的像牢籠的機車鋪裡呆瞭太久,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機會能好好看一次落日,見一次花開。
“你能給我買個冰淇淋嗎?”機車路過縣文化館旁那個以前她最愛跟阮嶼去買零食的雜貨鋪,她問闊少爺。
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反正翁雲霞這麼叫他。
“小孩吃的。”闊少爺回答。
“可我就是小孩啊。”她說。
“為什麼我要給你買?”闊少爺問。
“我不是跟你走瞭嗎,以後你得對我負責,我跟你瞭。”她照著翁雲霞平日裡跟阮淩正說話的嬌媚方式碰瓷他。
女人對男人撒嬌的時候就該這樣,用最乖的模樣,說最為難他的話,把他吃得死死的。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骨瘦如柴,羸弱不堪,煞有介事的說這種故作嫵媚,隻有狐貍精才會說的話,把許久都沒笑過的他給逗樂瞭。
“我給你買,你吃完,告訴我你媽跟你哥在哪裡,我把你送到他們那兒去。”闊少爺說話聲音很好聽,正處於變聲期。
粗喉結卡在長脖頸,上下滑動,帶磁聲線掠過,帶來猶若風過樹葉的清新。
“我媽生病瞭,動瞭大手術,在醫院住著,我哥在照顧。”
她回答,要是有辦法,她也不會跟著阮淩正這種沒救的人。
“那你先去我外公傢裡住幾天。”
闊少爺強勢的自自作主張,把她帶去他外公傢裡瞭,大概說瞭她的情況,後來就再也沒有留意她瞭,他到今天都一直以為她是個說話軟糯的文弱男孩。
他外公是東塘縣城的名人,書法傢紀長河,當過政協委員,處理這種傢庭矛盾很有能力,沒費多大功夫,就把他撿回來的小孩安置妥當。
那個夏天,本來他在紀長河傢裡住著,後來聽說古志昀來瞭蘇城做風投,他瞞著紀長河,連夜去瞭蘇城,在書包裡背瞭把長刀,去蘇城古志昀下榻的星級酒店總統套房裡,要殺古志昀。
還沒近古志昀的身,古志昀數以十人的保鏢團就將他制服。
古志昀把他禁錮在那個總統套房裡,一直關到開學,才把他送回東塘念書。
他再回東塘,他隨手花瞭兩百萬,隨便撿回來的小孩已經不在瞭。
紀長河說小孩的哥哥把她接走瞭,接去跟她媽在一起生活瞭,以後他們一傢人準能過好日子。
他便覺得這樣就是這件事的結束瞭。
那個夏日午後,他走進那間機車修理鋪,看到瞭那個需要被人拯救的小孩,他忍不住伸出瞭手,隻是個偶然。
人生的偶然有很多,比如他母親的死。
當時的他懶頹叛逆,每天心裡所想唯有報複古志昀,古志昀為瞭哄他,給瞭他好幾張卡,送他到他母親的傢鄉念高中,他每天都大肆揮霍,隻要他覺得有意思的事情跟東西,他都為之花錢。
那年,幫那間淩正電動車修理鋪裡的小孩擺脫漆黑的人生,他給瞭變相虐待她的那個男人跟女人一人一百萬。
他覺得這兩百萬花得挺值,能買這個小孩一生明媚。
後來他忘記瞭這個小孩瞭,隻記得曾經跟她在一起在那個小縣城裡一起吃瞭一個甜筒冰淇淋。
是她要求他買的。
她很理所當然的說:我跟你瞭,是你的人瞭,所以你得給我買冰激淩。
她臉上全是漆黑的機油,隻有一雙倔強的杏眼在撲閃,亮得像很多個夜晚從他擡頭看見的天空裡缺失的明星。
夏日傍晚,蟬在樹上鳴叫,她穿著不合身的背帶褲跟圓領黑色短袖體恤,腳上是一雙薄荷綠的綠拖鞋,吃著冰激淩,望著他笑。
他忽然也有點想笑。
他說:“是how old are you。”他去瞭機車鋪幾次,聽到她念英文。
她真的很有才,能把“how old are you”念成“好大雨哦”。
他剛從白人的國傢念完初中回來,無論如何都聽不慣這奇特的英文口音。
後來他想是翁雲霞教她念的,所以她才念錯得這麼離譜。
如果讓翁雲霞這樣教她一輩子,她這個人就沒瞭。可是她的眼睛那麼亮,是後來的他見過的最美好的存在。
夏風拂面,雜貨鋪裡放著一些煽情的粵語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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