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82)
作者:吃一整天
“其實不算,我在這裡研究院工作。”
他自己帶瞭筆記本電腦,桌上的書又是全英文的。
“我猜你應該是個程序員?”
“也算是吧,我搞網絡安全的。你呢?”
“啊,我還在讀研究生——學的歷史。”
“有意思啊。”
傑森不冷不熱地回瞭一句,便打開自己的電腦。
圖書館晚上九點半閉館。盧文秋和傑森每次都最晚才走,一來二去便相熟瞭,一天閉館之後,傑森說帶他去個地方。
“哪兒?”
“你跟我來吧。”傑森笑道。
盧文秋跟著傑森,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小巷兩邊都是住宅樓,往前幾步就有一扇鐵門。
其中一扇,上方圍繞著一些彩燈。傑森穿過鐵閘門,又拉開瞭大樓的門,盧文秋便隨著他進去。首先傳來便是低音炮的轟隆聲。咚——嘭——咚——
長長的樓梯一路向下,很是昏暗。握著扶手,越往深處走,音樂聲就越清晰,鼓膜的震動就越強烈。
終於到瞭負一層,推開門,從吧臺到一尺見方的舞臺,站滿瞭歡呼雀躍的人,發瞭狂似的叫喊著。汗味和酒氣充斥在空中。
舞臺上的無名樂隊,鼓手、吉他手、貝斯手,都在玩命地奏響,和著歌手聽不懂的嘶嚎。音響轟隆轟隆,仿佛飛機發動機的咆哮。
“怎麼樣?”傑森叫道,“你先喝兩杯吧,我找個人。”
盧文秋坐到瞭吧臺旁邊的空座上,忍受著雙耳的爆鳴。
他還想找傑森,那人卻混到人群之中去瞭。
“小哥,第一次來?”吧臺的酒保說話瞭,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青年。
“是第一次。”盧文秋淡淡地應道,他不喜歡他懶懶的腔調。
“感覺怎樣?”
“要說怎樣吧……”
“很不習慣?”
“有點。”
“如果欣賞不來搖滾的話,確實是一種煎熬,”他笑道,“來一杯如何?新會員可以打個七折。”
盧文秋看瞭一眼價格表,隻喝一杯的話,他還算負擔得起。
“行,謝瞭,”他接過瞭酒保的瑪格麗特,“你這麼說,在這兒工作不是更要欣賞嗎?”
“那當然。我自己就是搖滾迷,否則連一周都做不下去嘍!恕我冒昧——看您這樣子,剛工作吧?”
“……是。也算是吧。”盧文秋沒興趣和他說實話。
“我就說嘛。一眼能看出來的,您平時忙著工作,也沒怎麼接觸過搖滾。”
“為什麼不覺得我是學生呢?我以為我還挺像學生的。”盧文秋笑瞭笑。
“是嘛,像倒是像,但是沒有那種感覺。高中生、大學生來到這都玩得很開,無論是別人邀請來的還是自己來的。”
“玩得很開?”
“對,就這麼回事,吼得最大聲的就是他們,有時喝得爛醉,上臺搶歌手的麥。有時在臺下打架。還有那些偷拍別人裙底的,摸人屁股被逮正著的,被拍的和被摸的,甚至逮人的,男女都有——都是學生。警察總是光顧這裡。”酒保無奈地笑瞭笑。
“是那些專門學校的吧,或者不怎麼樣的高中?”
“您這說得。附近崇正呀、立同之類的學生都有很多。更別提京理、政大這些學校瞭。反正每次演唱會完都能撿到幾張校卡,然後等到白天來人認領。”
崇正大學也是這一帶很有名的大學,但更擅長工科。
“立大的也有?”
盧文秋不是很相信他說的話,他不覺得立大會有這種學生。
“這麼跟您說吧,您別瞧優等生光鮮亮麗的,實際上壓力不知道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大多少倍,學校也管得嚴嘛,隻能跑到這種地方來排遣。喝點小酒,唱唱歌,摸摸屁股……”酒保說得自己都笑瞭起來。
盧文秋在武漢讀大學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的地方。現在想來,恐怕隻是沒碰見一個傑森,把他帶進這場內吧。
喝瞭一杯,酒保取走他的杯子,準備給他滿上。
“換個味兒吧,我看看。”他隨手撥來一旁的菜單。
“行。這個、這個,黃昏孤鴉——”
“好嘞。”酒保便當啷當啷地搖起酒瓶。
盧文秋喝完這杯黃燦燦,冒著氣泡的酒,自覺有點醉瞭,這酒後勁強得可怕,而且不便宜。
吧臺另一側坐進一個客人,酒保又去招呼她。
舞臺總是喧鬧,歸於沉寂,又重新喧鬧。一個樂隊鞠躬,一個樂隊上臺。後一個總比前一個更熱烈,也更瘋狂。到瞭演出的最高潮,吉他手向全體觀衆豎起瞭中指。